一回到华诚事务所，舒嫣立刻召集团队开会。
她面前坐着四位组员：谢萍，张琳，王娜娜，还有新来的小李。
“萍姐，你负责梳理科拓达近三年的财务报表，重点关注关联交易和收入确认的真实性。”
谢萍推了推眼镜：“舒嫣，科拓达这种体量的公司，关联交易肯定复杂，时间上……”
“我知道有难度，所以才交给你。”舒嫣打断他，“这周五下班前，我需要看到初步的风险评估报告。”她不给对方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谢萍不再多言，简短地应道：“好。”她知道舒嫣的风格，一旦决定，雷厉风行。
“王娜娜，你跟进函证工作，特别是银行函证和往来款项函证，确保回收率和信息的准确性。”
王娜娜立刻应声：“是，舒经理！”
“张琳，你带着小李，负责整理科拓达的公司治理结构、内部控制制度文件，评估其合规性和有效性。”
张琳琳认真记录：“明白。”
舒嫣扫视一圈：“科拓达是今年的重点项目，重要性不必我多说。审计质量是我们的生命线，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有任何问题，随时向我汇报。散会。”
话音刚落，她便率先起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舒嫣坐在椅子上，手放在键盘上，却没立刻开始工作。
脑子里还在回放会议的片段。
内线电话响了。
Lisa甜美的声音传来：“舒嫣姐，Linda姐让你去一趟大会议室。”
大会议室？舒嫣蹙了蹙眉。
通常只有重要客户或者合伙人级别的会议才会在那里召开。
难道是科拓达项目又有什么新的变动？
舒嫣起身，理了理衣服，朝大会议室走去。
推开门。
里面坐着两个人。
Linda在主位。
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舒嫣愣了一下。
燕坤。
今天他穿了一身深色西装，衬得整个人板正了一些。
可眉宇间那股子散漫和骨子里的匪气，却没被西装压住。
反而透出一股混不吝的痞帅。
Linda先开了口：“舒嫣，听说这位燕总和你是EmbA同学。”
燕坤转过头，冲舒嫣一笑。“我们又见面了，同学。”
这声“同学”，从他口中吐出，让舒嫣心头多了几分警惕。
之前汽车追尾，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后来EmbA上课，又缠着她不放。
对这个人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可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和Linda坐在一起。
显然是来谈业务的。
舒嫣收起心里的想法。
拿出职业会计师应有的专业和礼貌。
冲燕坤点了点头。“燕总。”
Linda接着说。“燕总的公司，正考虑聘请我们担任财务顾问，并且，后期的年度审计也希望由我们华诚来承接。”
她顿了顿。“既然你们是同学，彼此也算认识，那我们一起聊一聊具体的需求。”
舒嫣心里一沉。
Linda这是什么意思？让她接这个项目？
她手上的科拓达Ipo项目，时间紧得要命。
简直是分秒必争。
她立刻表明态度。“Linda姐，您也知道，科拓达Ipo项目目前正是攻坚阶段，时间非常紧张，我恐怕分身乏术，很难再接手其他新项目了。”
她看着Linda。语气诚恳。
虽然Linda没明说让她接，但她想先说清楚。
Linda摆了摆手，“这个我清楚。今天让你过来，主要是燕总点名说认识你。”
“我中午约了建宏的蔡总谈事情，所以想请你中午代表我，招待一下燕总用个便餐。”
“毕竟是同学嘛，你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多聊聊，深入了解一下燕总公司的具体情况和初步的业务需求，也方便我们后续评估。”
只是聊聊，招待午餐？
舒嫣心里稍定，但并未完全放松。
她依言坐下来，听着Linda和燕坤谈论燕坤公司的基本情况和初步的业务需求。
不得不说，谈起正事，燕坤倒也显露出几分商人的精明。
条理清晰，偶尔会蹦出一两个专业的财务词汇，倒也不像之前那么不着调。
只是，在交谈的间隙，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掠过舒嫣。
那眼神，让舒嫣觉得不太舒服。
中午，舒嫣按照Linda秘书的安排，带着燕坤去了附近一家颇有名气的商务餐厅。
包间里，没有了Linda在场，燕坤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他似乎很健谈，又或许是常年在国外生活的缘故，时不时讲几句英文。
不像是炫耀英文，是脱口而出的用英文说出来。
虽然偶尔会有一两个词用得不那么地道，让他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舒嫣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礼节性地附和一两句，心思却有一半还飘在科拓达那堆积如山的资料上。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顿“任务饭”，好回所里继续工作。
燕坤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疏离，反将话题直往她私人领域钻：“舒经理平时工作这么忙，有什么兴趣爱好调剂一下吗？”
“现在住在哪里方便？”
舒嫣都用最简洁、最官方的口吻礼貌地敷衍过去，只拣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回答，比如“还好”、“工作需要”。
她越是这样滴水不漏，燕坤眼底的兴味反而越浓。
吃到一半，菜过三巡。
燕坤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突然发难：“舒经理，还是单身吧？”
问得突兀，且私人。
舒嫣抬眼看向他，目光清冷。
燕坤似乎没察觉到尴尬。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紧接着又抛出一句更具冲击力的话。“你长得很漂亮，舒嫣。说实话，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燕总，”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喜欢女孩子，不能只看她的外表。”
她顿了顿，迎上燕坤带着探究和玩味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还要看看自己的外表——和人品。”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
燕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仅仅一瞬。
不怒，反而透着一股被激起征服欲的兴奋。“舒经理果然与众不同，够辣，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带刺的玫瑰。”
他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像是被点燃了什么开关，“不瞒你说，上次车子追尾，我可对你是一见钟情哦。后来又在EmbA班上遇到，你不觉得，我们也是很有缘分，不是吗？”
舒嫣耳根子都热了，不是害羞，是气恼，这种明晃晃的骚扰让她火大。
她放下筷子：“燕总真幽默。”
燕坤不以为意，反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热：“舒经理，我可没开玩笑。EmbA课堂上你那么专注，我就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舒嫣缓缓开口：“燕总，我想我们对‘惊喜’和‘缘分’的定义，恐怕大相径庭。”
“对我而言，工作场合被人这么表白，更多的是困扰，而非惊喜。”
“至于缘分，很多时候不过是当事人一厢情愿的解读。”
“EmbA课堂是学习的地方，认真听课是本分，没什么特不特别的。”
她这话，字字清晰，句句敲在实处，不给人留一点儿圜转的余地。
“我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议，恕不能奉陪。”
舒嫣拿起手边的提包，利落起身，动作干脆。
“燕总，失陪。”
她厌恶这种以公事为幌子，行私人骚扰之实的行为，这让她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侮辱。
舒嫣转身就走。
包间门关上的瞬间。
燕坤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阴鸷的平静。
他拿起舒嫣用过的水杯，指尖在杯沿摩挲，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