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一签，林盛集团立马在闽筳会馆订了位，说是要好好感谢华诚事务所的各位。
舒嫣坐顾以闻的车到的。
刚下车，就瞧见陈肖和Linda也从停车场那边走过来。
林泽琛的助理安娜早候在一楼大厅，一身职业装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几位老师可算到了！刘经理在楼上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安娜引着众人上楼，进了包间。
刘经理笑容可掬，一一寒暄。
包间落地窗外的江景确实壮阔，灯火璀璨，江水静流，舒嫣一下就被这城市喧嚣与江水宁静交织的景象勾了魂，一时忘了落座，就那么站着，看得出神。
看得正投入，包间门被推开，林泽琛和林岩一前一后进来。
林泽琛一出现，包间内无端静了两秒。
深色的定制西装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肩是肩，腰是腰，利落的线条勾勒出十足的力量感。
那股迫人的气势，不是刻意端出来的架子，而是久居上位、掌控全局后沉淀下来的东西，带着成熟男性独有的沉稳与侵略性，交织成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林岩跟在他身后，存在感不强，却也让人无法忽视。
陈肖几人立刻起身，热情招呼：“林总，晚上好！”
舒嫣闻声回头。
林泽琛视线掠过，注意到她。
白色小西装，内搭藕色真丝衬衫，低马尾，人却缩在陈肖他们身后，注意力还飘在窗外的江景上，活脱脱一个来蹭饭的。
林岩嗓门洪亮，满面春风：“抱歉抱歉，来迟一步，让各位久等了！”
林泽琛则上前一步，与所长陈肖握手，唇角勾起一抹公式化的弧度：“陈所，合作愉快。”
舒嫣这才从江景中拔出思绪，略一点头，露出职业微笑：“林总好。”
林泽琛微微颔首。
林岩热络地招呼众人落座，服务员随即为各位斟酒，晚宴正式开始。
满桌精致的闽菜，香气扑鼻。
林岩率先举杯起身，言辞恳切：“今天这顿，一是庆祝林盛与华诚顺利签约，二是感谢各位同仁近期的辛劳。来，我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纷纷响应，起身举杯，包间内霎时杯觥交错，热闹非凡。
舒嫣浅尝一口杯中酒，余光里，林泽琛正与陈肖交谈，姿态从容，气度不凡。
只听陈肖问：“林总，这闽筳会馆，莫非也是林氏旗下产业？”
林泽琛神色淡然，薄唇微动：“餐饮这块，小妹在打理，我不过问。”嗓音低沉，透着几分疏离与矜持。
Linda闻言，脸上笑容更职业了，嘴角弯起的弧度都透着精心计算，接话道：“林氏产业版图之广，果然是行业翘楚。对了林总，埃尔美的施小姐，您认识吧？听说是您发小？”
话音刚落，林泽琛面色骤冷，周遭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沉声应道：“认识。算不上发小。”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眉宇间已带了不悦。
Linda却好似未觉察到气氛的凝滞，依旧笑意盈盈，转着酒杯，
“看来是我消息有误了。不过，认识就好，认识就好。”
她轻轻转着酒杯。
“据说埃尔美公司即将在中国投资一部电影。投资额不小呢。林总消息灵通，想必也听说了？”
林泽琛未置可否。
他甚至没有抬眼看Linda。
只是端坐着。
Linda继续道：“投资审计这一块。我们华诚，经验丰富，团队专业。林总您是知道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林泽琛的反应。
然而，他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这让Linda心里有些打鼓。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我们看有没有机会合作。那华诚这次，可否承个林总的情？”
“Linda总。”
林泽琛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冷硬。
“华诚的专业能力，经过上次审计工作我是很肯定的。林盛集团这次的财税咨询业务，你们做好本职工作即可。至于埃尔美的项目。”
他停顿了一下。
Linda的呼吸几乎停滞。
她强撑着脸上的笑容。
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林泽琛继续道：“那是埃尔美公司自己的商业决策。与我无关。与林氏，更无任何干系。”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
每一个词都掷地有声。
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Linda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林总，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施小姐那边，如果您能帮忙引荐一下……我也只是……只是想为公司多争取一些机会。”
“争取机会，可以。”
林泽琛靠回椅背。
“凭本事去争取。而不是靠这些捕风捉影的所谓‘关系’。华诚如果真有实力，不需要借任何人的名头。”
林泽琛呷了口酒，话却是对着舒嫣的方向说的，不疾不徐：“选华诚，因我与陈肖是旧识。此次合作，亦是看重华诚的专业。”
彼时舒嫣正埋首于美食，腮帮子鼓鼓囊囊，压根没听清他们聊什么。
冷不丁抬头，恰好迎上林泽琛投来的视线。
顾以闻连忙轻撞舒嫣胳膊，与她一同举杯：“多谢林总认可。”
舒嫣这才手忙脚乱咽下口中食物，跟着举杯：“承蒙林总认可。”
三人虚空一碰。
Linda本以为生意场上互相介绍客户再正常不过了。没想到林泽琛这么不近人情，拒绝得这么直接。
不过她久经商场，自然是拿得起放得下。又变回和颜悦色。“这次林深集团和华诚合作，舒嫣和顾以闻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舒嫣被点名。心里一紧。面上却不能露怯。她自然又举起酒杯。“嗯，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这话听着有点空，毕竟具体业务还没展开。但这种场合，表态最重要。全力以赴，听着就让人放心。
席间，林岩与顾以闻再度挑起话头。新一轮敬酒开始。
林岩是活跃气氛的好手，顾以闻也应付自如。他们端着酒杯，穿梭在餐桌边，与林岩、刘经理寒暄。
舒嫣乐得清闲。继续她的吃大餐事业。她夹了一块东星斑。肉质鲜嫩。入口即化。
顾以闻转了一圈回来，见舒嫣依旧奋战在餐盘前，凑到她耳边低语：“我的嫣姐，别光顾着吃呀，也去敬杯酒呗。”
舒嫣头也不抬，压着嗓子：“刚不是敬过了？今儿个陈所和Linda才是主角，领导们在前头呢，咱们这些小兵就负责陪衬，别抢戏。听姐的，闷声发大财——啊不，闷声吃大餐，才是王道。”
顾以闻茅塞顿开：“高！还是嫣姐你通透！受教受教！”
说着，还真煞有介事地抱了抱拳。
晚宴结束，顾以闻给陈肖叫了代驾。
四人站在闽筳会馆大厅门口等车。
顾以闻明显喝高了，舌头都有些捋不直，酒气熏人：“嫣姐，你……让你哥来接你呗？咱俩不顺路啊。”
陈肖开口：“舒嫣，住哪儿？我们送你一程。”
话音未落，顾以闻大着舌头抢白：“不用麻烦陈所！她家，嘿，就在江对岸，富人区！近得很！让她哥来，嗖一下就到了，比咱们快！”
舒嫣没好气地剜了顾以闻一眼，这家伙，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
她转向陈肖，语气客气：“陈所，真不用，我自己打车方便，没几步路。”
又扭头对顾以闻叮嘱：“我电脑包落你车上了，明天记得给我带所里。”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里传出声音，驾驶座车窗降下，林岩探出头来：“舒经理，不嫌弃的话，坐我们的车？”
Linda眼睛一亮，抢先应道，声音都甜了几分：“那敢情好，太麻烦林特助了！”
舒嫣看向那辆车，后座车窗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林泽琛肯定在里面。
舒嫣客气推辞：“真不用麻烦，我打车很快。”
“上来吧，舒经理。”林岩又补了一句，“沪东区，我们顺路。”
话说到这份上，舒嫣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她回头，皮笑肉不笑地冲顾以闻比了个大拇指，咬着后槽牙：“顾以闻，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我谢谢你勒！”
再转过脸时，林岩已经下了车，替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车门打开，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木质香调扑面而来。
林泽琛果然在后座，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似乎是睡着了，又或许只是不想被打扰。
舒嫣报了小区名。司机应了声。
前排的林岩透过后视镜搭话，语气轻松：“舒经理住的地方，是自己的房子吗。”
舒嫣扯了扯嘴角：“父母买的。”
之后，车厢内陷入一片沉寂。那句着名的广告词怎么说来着？“时速六十英里的劳斯莱斯车内，你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电子钟的滴答声。”
此刻，舒嫣觉得，连滴答声都嫌多余。
偏偏在这死寂里，舒嫣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嗡嗡声在密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刺耳得很。
她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屏幕上“顾以闻”三个大字跳动着。
舒嫣赶紧按下接听键，压低声音：“喂？”
电话那头，顾以闻的大嗓门穿透听筒，带着酒后的亢奋，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舒嫣！我跟你说！你那个！那个交大管院的录取通知书！落我车上了！红彤彤的！我刚看见！”
舒嫣压低声音：“是落在你车里吗？我明明放在我电脑包里的。”
“你包都没拉好，给我逮个正着。舒嫣，你几个意思啊？居然偷偷努力。为了和我竞争经理职位，至于这么拼？你一个小姑娘，不好好谈恋爱，还去读什么双学位。”顾以闻喝了酒，嗓门大得收不住。
舒嫣等他说完，淡淡回了句：“顾以闻，你别把人想得那么狭隘。我是为了鼓励我弟，想跟他成为校友，顺手考的。你喝多了就早点回去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这才看了眼手机。
好家伙，十多个她妈打来的未接电话，微信里还有一串她妈发的语音。
舒嫣回了一条：“马上回家，回家再说。”
谁知道舒慧兰看到短信，立马又把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在掌心嗡嗡作响，舒嫣赶紧按掉，心里那个悔啊，回什么消息呢。
可舒慧兰的电话还在不停地打。
林岩听着手机震动声，打趣道：“顾先生还挺执着。”
舒嫣有些窘，解释：“这是我妈打的。”
没办法，舒嫣只能接起电话，舒慧兰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舒嫣，你现在在哪呢？一晚上不接我电话。”
“在回家路上呢。”
“一个姑娘家，天天搞到这么晚，比国家领导人还忙？对了，明天，何思蔓和顾子铭的儿子办百日宴。收到请柬了吧？”
“嗯，收到了。”舒嫣小声应着。
“那明天记得不要迟到。对了，子豪有个发小，叫周景策。明天也会去喝喜酒。人家在成岭集团当总经理。这成岭集团可不简单，在业内那是赫赫有名，根基深厚，背景通天，一直都是和ZF深度合作，参与的都是重大项目，在城市发展进程里起着关键作用，影响力极大。我见过这小伙子，高高大大，模样还俊俏。明天你瞅见了，要是觉得合眼缘，就留个联系方式，多接触接触。”舒慧兰一口气吐吐完。
“妈，人家孩子百日宴，你这样安排合适吗？行了，先这样。等回家再说。”舒嫣压着火气。
“再说，每次都说再说。明天给我腾出时间，不行我就找你领导去。不是说六月过后就没那么忙了吗？”
舒慧兰嗓门又拔高几度，舒嫣不想听了，“舒女士，我爸在吗？让我爸接电话。”
“你有啥话不能说，非要跟你爸说，他就在旁边。”
“那你让他接电话。”
“给，舒嫣要你接电话。”这话，舒慧兰是对着旁边的秦志强喊的。
“喂，嫣嫣，有啥话跟爸说？”
“爸，你管管我妈，让她控制一下自己。我一会到家给你们回过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
舒嫣一转头，发现林泽琛睁开了眼，正偏头看她，八成是被电话吵醒了。
舒嫣讪讪一笑。
前座的林岩转过头来说：“舒经理，明明能靠颜值吃饭，偏要拼实力。刚刚说的顾子铭是龙泰科技的总经理吗？”
舒嫣一怔，“是的，林特助也认识？”
“嗯，龙泰科技是我们林盛集团的供应商。”
“哦，他老婆是我闺蜜。以前也是邻居。”舒嫣说着，眼角余光瞥见林泽琛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依旧偏头看着她这边。
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将头转向窗外，假装欣赏着车外飞速掠过的夜景。
很快就到了舒嫣所住的小区门口。
林岩下车帮她打开车门，舒嫣礼貌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