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嫣把邓子豪的揶揄抛在脑后,转身进了书房。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科拓达hpo审计竞标】的字样安静发光。
她从不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每一次看似轻松的成绩,背后都是无数夜晚的独自钻研。
调出烂熟于心的讲稿,指尖在键盘上轻敲,细致调整着某个措辞,某个数据的呈现方式。
语速,停顿,重音,甚至每一个可能被对手抓住的薄弱点,她都预设了几种应对方案。
她对着空墙,低声演练。
开场白,复杂的财务数据分析,精密的风险评估模型,最终的解决方案陈述。
一遍,两遍,又一遍。
直到每个字都深深刻入脑海,每个手势都精准无误。
她甚至会突然停下,模拟评委可能抛出的尖锐问题,然后迅速切换角色,组织语言回答。
准备充分,舒嫣一早换上浅灰色西装,开着秦昊送的新车,自信满满地驶向科拓达公司。
Linda、谢萍和张琳已在约定地点等候。
“最终方案,昨晚都熟悉了?”Linda声音不高,却透着压力。
“没问题。”舒嫣应得干脆。
四人一同走进电梯。
轿厢内一片沉寂,空气都紧绷着。
电梯门无声滑开,科拓达的接待人员早已等候,引着她们去往指定会议室。
宽阔的走廊里,能瞥见其他竞标团队的人,行色匆匆,表情各异,或紧张,或故作镇定。
推开厚重的会议室大门,里面已坐了不少人。
前排是科拓达的高管和外聘评审专家,神情严肃;后几排则是各家竞标公司的代表。
舒嫣她们被引到左侧预留区坐下。
她视线快速扫过评委席,正中央是徐正达。
他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气场沉稳。
今日的徐正达,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温文尔雅。
徐正达见到舒嫣,对她点了点头。
Linda压低声音,凑到舒嫣耳边:“控制好时间,突出核心优势,还有我们对科拓达业务的深度理解。”
舒嫣轻轻“嗯”了声,伸手调整了一下身前的麦克风支架。
舒嫣的竞标讲解十分顺利。
徐正达那边,看起来也很满意。
竞标很快结束。
徐正达的秘书赵楠拦住了正要离场的舒嫣:“舒小姐,我们徐总想单独和您聊两句。”
Linda何等精明,立刻会意,客气道:“舒嫣,你跟赵秘书去吧,我们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舒嫣应下,随赵楠去了顶楼徐正达的办公室。
推开门,徐正达依旧坐在窗边的茶几旁,面前摆着茶具。
见舒嫣进来,他招呼道:“舒嫣,来,坐。”
舒嫣礼貌地喊了声:“徐总。”
徐正达给她倒了杯热茶。
舒嫣按捺不住,先开口:“徐总,徐有恩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徐正达神色黯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悲伤:“情况不太好,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源,他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就怕……怕撑不到手术那天。”
他脸上写满了为人父的无尽悲哀。
舒嫣听着,心也跟着揪紧:“抱歉,徐总。”
“没事,孩子,不用说抱歉。这大概就是有恩的命吧。”徐正达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纸袋,“对了,这是有恩让我转交给你的。”
舒嫣起身接过,沉甸甸的一大袋。
她垂头看去,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包装盒。
舒嫣正翻看着袋子里的东西,徐正达从一旁的冰箱里拿了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是老大昌的冰糕。
“徐总,您怎么会买这款冰糕?”舒嫣有些意外,笑着接过来。
徐正达也露出一抹浅笑:“因为我也喜欢吃这个。”
说完,他撕开自己手里的另一支冰糕的包装。
舒嫣也不再客气,两人索性撇开了面前的热茶,一起吃起了冰糕。
两人都没说话,各自小口吃着,只有冰糕棍偶尔碰到牙齿的轻微声响。
面前的热茶依旧冒着袅袅热气,却无人再碰。
一根冰糕很快吃完。
徐正达将吃剩的木棍丢进垃圾桶,起身,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孩子,我去忙了。”
他脚步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有恩,下周回沪城,到时候你来看看他。”
说完,他落寞地往里间办公室走去,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舒嫣也起身,将垃圾收拾好,轻声道别后离开徐正达的办公室。
下到一楼,Linda、谢萍和张琳正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
下午才出竞标结果。
Linda虽然表现得胸有成竹,但眉宇间还是能看出几分等待的焦灼。
咖啡厅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轻柔的音乐流淌,却无法完全舒缓众人略显紧绷的神经。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
约莫到了中午一点左右,舒嫣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按下接听键,邵思敏压低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从听筒里传来:“嫣嫣,你快回一趟阳山吧,你妈妈今天好奇怪!”
舒嫣心头莫名一紧:“怎么奇怪了?”
电话那头,邵思敏的声音更低了,背景有些嘈杂:“你妈妈和你三婶在吵架。你赶紧回来劝劝。”
舒嫣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好的,我马上过来!”
她转向Linda,语速很快:“Linda姐,我妈妈好像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Linda见她神色凝重,知道事情不小,竞标陈述已经结束,下午的结果舒嫣在与不在也不重要,便点头:“赶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舒嫣抓起车钥匙,快步走出咖啡厅,开了一个半小时车,直奔阳山秦家老宅。
舒嫣刚踏进秦家老宅的花园,尖锐的叫骂声就跟冰雹似的砸了过来。
二婶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清晰可辨:“舒慧兰!你今天不让我扇回这一巴掌,我跟你没完!”
“谁让你嘴那么碎!我这算打轻了!”舒慧兰的声音也不甘示弱,显然气得不轻。
“我嘴碎?我哪句说错了?你女儿攀不上周家那高枝儿,就拿我们撒气!”二婶的声音拔高,带着哭腔。
“什么攀高枝!我给我女儿找个好人家,有错吗?”舒慧兰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真能找个好人家,谁还说闲话?你们母女俩,就是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这边吊着秦家,那边又勾搭下家!”二婶的话越来越难听,字字句句都透着刻薄。
舒嫣站在门廊下,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指尖轻点,打开了录像功能。
手机屏幕亮着幽光。
她推开虚掩的客厅门,一股混乱气息扑面而来。
玻璃碎片、瓷片,摔了一地,狼藉不堪。
二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见有人进来,干脆往地上一躺,哼哼唧唧地开始装死。
三婶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劝着,让她快起来,别丢人现眼。
舒慧兰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头发也乱了几缕,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邵思敏一见舒嫣,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迎上来:“嫣嫣,我今天来送书,就撞见阿姨和二婶吵起来了,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现在二婶怎么都不肯起来,非说要等叔叔回来给她做主。”
舒嫣的视线转向家里的阿姨:“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