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哪里敢应这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了,“六小姐谬赞,天底下有天赋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即便我真有些本事,也不过是其中一尾…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天才,因为我有一位良师。”
柴筱说,“即便是你有个好师傅,可你要是没有天赋,那几百个日夜又是如何能成就今日的你?照我看,你不光有习武的天赋,你还努力认真。当真是女子中的典范!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握着剑,我也挥舞不起来。”
皎然笑道,“握剑没什么难的。”
柴筱握住她的手,秋波流转,“我也想跟你学学,你教我一些好嘛?我哥哥们说,女子习武没必要,不是大家闺秀所为。”
柴毁立刻变了脸色,“回你的双鱼苑,今日也玩够了,得早些回去学你该学的了。”
“学什么?”皎然不知。
柴筱不满道,“什么女工啊,女学,光是女则我就抄写了十遍了。更别说那些账簿,我翻来覆去都快翻烂了!”
柴毁冷冷道,“日后你是要做卢氏媳妇的,卢家是清流世家,如何能接受一个不谙世事,不懂礼节的新娘子?”
柴筱和他争执起来,“规矩?礼节?哼!那五姐姐呢,她倒是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可她嫁过去才多久,就——”
“住口!”柴毁喝止她,像是她在皎然面前揭开了什么丑闻,匆忙打断她。
皎然听闲话听了一半,戛然而止,看来她五姐姐嫁得不怎么好。
柴筱如梦初醒,给兄长道歉,“全是阿筱之错,同三哥哥斗嘴,三哥哥不要跟母亲说,否则我又要被训斥了。”
柴毁命她早些回去,这几日不要再来。
她一步三回头,看得皎然心里也有点难受,心想她要学回头她就偷偷教她。
穆衿写下“春日迟迟,采蘩祁祁”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等到提完诗,屋子里阴暗不少,他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程鸢敲门没得他应声便走了进来,他坐在那里也不开口,他们两人常常这样坐在一起互相都不言语。
她有时能察觉到穆衿正是在以这种冷漠对抗她,他对她敬而远之,避之不及。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呢?
穆衿凭什么厌恶他?
他比她干净多少?
他的事,柴列全都告诉了她。
他是一只毒虫,是色胚,是野狼,是烂泥里吞噬腐泥才能活下去的臭鱼。
程鸢想,她应该讨厌他的,她真讨厌他啊。
可是他突然对她露出了一个笑。
她立刻出神地望着他,即便在昏暗中,他也如明珠一般散发柔和的光茫,柴列和柴家其他孩子在他面前全都化为了瓦砾,试想一颗明珠混在瓦砾中,任何人的目光都难以掠过他。
“笑菊在六小姐的双鱼苑,今日我去要人,六小姐不肯放人。”
他压着声音,像是意料之中,点了点头,低沉地问了一句,“似愚苑何时多了守卫?”
程鸢不好意思提柴列,就说了近些时候的情况,“你回来后的几日就多了些人。”
“是柴列的人手?”
程鸢摇摇头,“不是。许是二哥的。”
他知道不是柴彻,那便是柴毁或是叔父了。
密室那里没有动静,似愚苑也没发生什么,难道是他推测错了?还是皎然已经来过又走了?
程鸢继续道,“说来也奇怪,那些人没跟我们打招呼,围着似愚苑巡逻几圈过两日又走了。”
穆衿追问,“你是说增加守卫两日之后,他们都散了?”
得到程鸢肯定的回答后,他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你知道什么了?”
“与你无关。”
程鸢气得牙痒痒,“你这个人……真翻脸无情啊。”
穆衿哦了一声,“忘了同你说,多谢你替我注意着似愚苑。”
程鸢不甘示弱,“好歹我也是似愚苑的女主人。”
他轻笑,没否认,“谁说你不是呢?”
接着又说,“首麟苑的女主人或许更适合你。”
程鸢一窒,“你不要这么说话行吗?”
“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要我道歉多少次?”
他叹了口气,“我说的是真心话。”
她气急败坏,上前把他的画撕成碎片,愤愤不平,踩在脚下碾来碾去。
他因多次失血,脸色不好,也没什么力气,便坐在那里看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
“看你明日怎么跟叔父交代。”
穆衿手撑着木椅扶手勉强站起来道,“再画一副便是。”
她依然在后面嚷嚷,“画一幅我撕一副,你拿我怎么样啊?”
入夜皎然便摸进了潜麟苑。
只是这潜麟苑她一次都没进来过。
潜麟苑内种了许多竹子,进了一片竹林,往上去是成片的石阶,潜麟苑三面环水,其中一侧还停放了几艘小船。
屋内烛火通明,看来柴彻还没睡下。
那师姐呢?他把师姐困在了哪里?
皎然找了一通,靠近一处小楼时,隐隐听见二楼有人说话。
她便攀附一棵树,一跃而上,抓住了檐头。
柴彻正全神贯注和一个老头儿说话,床上躺着的好像就是师姐,皎然惊喜不已,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师姐不是醒了吗?怎么又病了。
一定是那日挡在她面前时被凤凰雏的剑气所伤,纵使她用了那招,竹宿给她破敌一招,也没能杀了凤凰雏。
论起邪性,他的武功才是最邪,宛如深渊,不知道里头藏着多少东西。
她让他受了伤,他便吸取活人的精血恢复,妖魔,定是妖魔。
师姐是找到了,可皎然为难,要如何带昏迷的师姐离开都督府。
正想着,听见那神医说,“她的心气都散了,加之余毒迟迟未清,若是醒来,日日用药会恢复得快些。”
“昏睡着不能灌药吗?”
“前几日她勉强醒来时那味药还没配好,如今她昏着,配好了她也咽不下,我以工具辅助她吞咽,不过她似乎是有意识寻死,不再求生。”
皎然一听这话就急了,那该怎么办,立刻就要翻窗进去,又听见柴彻道,“我以内力逼出她体内的余毒,可行否?”
“可以一试,我来为她施针,二公子注入的内力只需按照我银针的走向贯通周身。”
“好。”
皎然便施施然停在了那里,她现在进入打乱了大夫和柴彻救师姐就不好了,还是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