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疏星,好一个寂静的夜晚。
都督府却热闹无比,父亲病体恢复,此前父亲病重数年不见外人,现在好转本是一件好事,可那让他烦得不想饮食的穆衿,又回来了。
逃都逃了,还回来干什么,柴毁真想寻个时机弄死他算了。
可这次回来,父亲好像对他改变不少,本来以为他这么一逃,再被父亲逮住,非要让他掉层皮不可,不过父亲这次竟出乎意料没有罚他。
穆衿也是个神人,这么多年总想一走了之,现在好了,三年前的婚礼大乱,他趁着机会逃之夭夭,天地之大任君逍遥,偏偏又在三年后回来了。
当真没出息,一想就知道是在外头混不好,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又被不入流的江湖小门派抓住了,要不是二哥非要他带兵去,他真不想见他,现在跟只癞皮狗一样回来盯上都督府了。
都督府热闹无比,都督大人大摆筵席,还请了火树银花的匠人来表演,只有金麟苑,一反常态的安静。
柴毁破天荒没取凑热闹,他已经好几日不曾出府了,跟那些狐朋狗友一时间也不联系了,每日都在府里打转,谁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
金麟苑来了不少生人,都是柴毁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高手。
为首压阵的叫做艾仰台,从他数起,此时柴毁面前十人站了一排。
艾仰台见主子坐立不安,便上前抱拳道,“不过是个女子,三公子不必过于忧心,我们这十杀阵进退配合得当,严丝合缝,没等敌人反击,只要她入了杀阵,我们十人方位一变,就能成网捕住这尾不听话的鱼儿。”
柴毁抬抬手叫他别说大话,他是见过皎然在会英客栈突出重围的样子,现如今的她,武功已和当年他见她时截然不同了,那时候他虽然知道她根骨绝佳,世间罕见,也没想到短短两三年她就能练得如此不凡。
艾仰台是华山剑派的弃徒,炉火纯青的武功加上一颗不甘平凡的心,入华山剑派十年还是外门弟子让他愤而弃派出走,叛了华山。
现如今有世家贵人赏识他,他可不能失了他的信任,“三公子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觉,不如今夜早些歇着,我们在似愚苑,密室外头都布置了人手,但凡有风吹草动,我们十人都会立刻迎战。都是一流高手,就算是那姑娘轻灵如雀,合十人之力,难不成还抓不住她么?”
柴毁想了想,“似愚苑周围藏了多少人?”
“三十人。”
“密室外头?”
“除去此前府里的人手,我们的人有十五个在暗处埋伏着。”
柴毁还是不放心,“似愚苑外面撤走二十人,只留十人,其余的去支援密室。”
艾仰台不解,“公子是觉得那姑娘不会去似愚苑了?”
他道,“照我对她的了解,她在哪里跌倒,便还会回到那里。至于穆衿,当下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或许不是他。”
他懒得和此人解释太多他对皎然的想法,便叫他们再次列阵给他看,免得真碰上皎然出岔子。
十杀阵四人做先锋,四人为后卫。
一人为补招,一人做主帅,统领十杀阵。
这十个人中有六个在江湖上都赫赫有名,剩下两个是从死牢里放出来的,还有两个是他的私兵。
十个人互相策应,阵法转化之间,入阵之人毫无喘息的机会。
十人开始操练起来,阵形多变,忽如蛟龙出洞,又如双剑合璧左右包抄,转眼间十人散开,剑阵如网,这十人配合的步伐井井有条。
柴毁见他们操练已熟,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夜间有人叫你们,当立刻迎战。”
艾仰台和其余九个人,收了阵法,各自抱剑恭敬道,“是。”
众人充耳不闻远处烟花绽放,府人嬉戏之笑,养精蓄锐预备早早休息。
人还未散,忽闻得不远处有人来禀报,“果真如三公子所言。”
柴毁哈哈笑了两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她肯定会回来。”
他虽然不知为何,可见到穆衿回来的那天,他就知道,皎然说不定也要回来了,没有其他原因,只是他的直觉如此。
“在密室附近?”
来人说不是,“在二公子的潜麟苑附近。”
他愣了一下,没想明白皎然怎么会去二哥那里。
灯火明灭中,刀剑寒气凝,山林中归鸟惊起一阵。
柴毁当即说,“引她入林中,不要在潜麟苑周围,附近都是二哥的人手,抓住她,她就死定了,你们记得,我要活的,手脚全乎的。”
“遵命。”
十人脚步纷纷,很快将那手持兵器跟人交手的女子围了起来。
柴三公子有一件事说对了,这女子的身法果然极快。
都督府山风吹得人握剑的手刚出的汗就被吹干了,这年轻的女子,长发在风中飞扬着,双瞳明亮如星子,野地里的精灵一般的人物。艾仰台上前道,“我等奉命抓捕姑娘,还请姑娘移步到远处的林中,否则惊动了府兵,姑娘可就性命不保了。”
皎然笑了一声,“奉命?你主子是谁?柴彻?”
好啊,请君入瓮,柴彻也会玩儿这一招,诱饵还拿师姐来做,还是她把他想得太好了,以为他跟柴家那些人都不一样。
皎然身轻如燕,足尖轻点,不多时就落到了黄岩林。
十人一齐跟上,紧追不舍,生怕这姑娘跑了。
皎然叉着腰,刚才跟那几个打了几下,算是活动了筋骨,现在看来,是有一场难打的架了。
她眼光一转,忽然瞥见了朝着此处走来的柴毁,呵,是他。
皎然道,“上一次在会英门混乱中打你一掌,你还不长记性,敢惹我?”
柴毁往后退了两步,嘴硬道,“你投降的话,我现在还能叫他们住手。”
哪能住手,真要住手还有他们表现的时机吗?艾仰台给几人使了眼色,没等柴毁刚才说完话,他便跃起一步,皎然手里的剑骤然出手。
逼近到皎然面前,艾仰台冷笑道,“十杀阵势不可挡,就是你轻功不赖,今日也休想逃跑。”
皎然见他身后护阵几人,并不畏惧,说道,“逃?就凭你们几个就想抓住我?”
她的剑疾如闪电,一剑朝艾仰台而来,他道来得好,往后一退,便有四人两两向前,左右剑一锁,成绞杀之势。
皎然眼见就要命丧黄泉,眨眼间,不知她是如何从他们的左右夹击中翩然飞出,猛地一个反手剑,剑锋自那四人其中一个肩膀上掠过,鲜血喷射而出。
夜太黑了,皎然原不想重伤人,她还没看清,手里的剑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受伤那人立刻后移,补位之人上前去,分毫不差。
这补位的人跟左右配合着,皎然剑随心动,知自己已破开了个口子,剑光一闪,补位之人一察觉面上寒气逼近,皎然的剑已削破了他的脸颊。
他捂住脸,挂了彩。
连伤两人,柴毁心定不下来了,“别放走她,就算是尸体,我也要,否则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