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罗摩成功了,师兄。”费彬无力的问着左冷禅。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就不知道这个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曾经所自傲的嵩山十三太保的身份和武功,是如此的渺小。
他真的练过武吗?
“应该是成功了吧?不然的话他不可能成魔。”说着说着,左冷禅右手搭在费彬肩膀上渡了一道至阳真气过去。
感应到体内游走的至阳真气,费彬转头看着左冷禅。
“师弟,神州天下武学之道数不胜数,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听着这话费彬收拾了心情以后,也只能无奈的说道:“知道了,师兄。”
不过看着左冷禅依旧一副昂然向上的样子,费彬也不由的感慨,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真大啊。
他光是听到这样的修行路,就几乎被打没了练武的心气,哪像左冷禅,还能这样激昂向上的保持着练武之心。
要知道,他不是那些天真的孩童,也不是那些对武学之道一无所知的门外汉。
正是因为他不仅习武,而且在江湖上武功不弱,最起码明面上的江湖里面他费彬也是有着自己字号的。
所以他才更明白刚刚众人的讨论里面罗摩到底干了多么离谱的事儿,更别提他还成功了。
特么的,谁家好人自练武开始便要与一位佛陀争道啊,还是用一条完全相反的路子来争。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罗摩从练功开始路子就没在佛门正法之上,后期的修行更是以苦行外道贯彻了他的一生,如此执着痴愚,练到最后当然是魔非佛。”跛足道人既钦佩又无奈的说道。
钦佩于罗摩敢如此的异想天开,无奈于他居然还成功了。
要知道戒律这东西本就代表着一段段世事,一段段红尘。
毕竟没有那些故事或者说佛门弟子犯的错,这些戒律也不会诞生。
本来阿难破戒刀里面的破戒和持戒之法,实际上就跟教育总会有滞后性这句话一样。
那些让你读书之时全文背诵的那些课文,在课堂之上或者说学校里是如此的让人厌烦。
可出了社会,历经世事之后,他们总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回荡在你的脑海。
也许是一句诗,也许是一句词,甚至不过是当初全文背诵里面的一句文言句子。
就好像你家里没矿,被掏空三个钱包,只勉强可得一套缺斤少量的住所,甚至可能你还得不到或者说被人卖了预付房之时。
你才能明白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句话的含金量。
哪怕你的理解可能早就偏离了这句话本来的意思,可你也能感觉到这句话的美丽。
佛门五戒、十戒自你入佛门开始便一直修行,可你真的明白吗?你真的明白吗?
明白这些戒律因何而修?明白这些建议为何不能破?
但摩罗却是我明白啊,书上不都写了吗?我按照书上的做不就是了。
而随着戒律越来越多,罗摩也是这样无休无止的修持了下去。
更别提,罗摩是在以心持戒,首要就是定心,以心推动自己的修行。
而众所周知,人是最难骗自己的,更别提骗自己的心了。
虽然面对两难的时候,大家总是抛硬币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可抛硬币不过是个形式,从你把硬币抛起来的那一刻,实际上你心里早就决定怎么做了。
罗摩可比这离谱多了,他是以戒律定好了一切,只需要让自己的心按照戒律修持就好。
这样的修持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也不是说什么我找个理由规避,或者脑筋急转弯之下钻个戒律的漏洞就行。
真要是这么搞,别说想要完成他的阿难破戒刀,估计他练功第一天就得走火入魔而死。
毕竟他的路子本来就歪,再上这些邪门手段,那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当然了,不过他可不会认为自己是魔非佛。
毕竟纵观他的一生,无边众生誓愿度;无尽烦恼誓愿断;无量佛门誓愿学;无上佛道誓愿成。
这佛门的四宏愿他哪一条不在践行?”
听到癞头和尚的话,泥菩萨则是总结道:“他最后自斩一刀,恐怕没死吧?所谓的罗摩遗体不过是承载了他阿难破戒刀功果的遗蜕。”
想了想这位修佛成魔的高僧经历,泥菩萨也是赞叹道:“生死难分界,佛魔本一物,难怪你会来找罗摩遗体。”
“朱重八的优势太大了,天时在他,地利更是被他不知道经营了多久。
若是不出奇招,我们现在做的再多,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听到泥菩萨的话,癞头和尚语气平淡的说道。
听到癞头和尚的话,泥菩萨也承认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朱重八的胜率太大了,大到这一局,现在他们只能出歪招、奇招才可能博得一线生机。
天时方面自不必说,早就被朱重八算好了。
至于地利,那被大明经营了数百年的阴世龙庭是他们几个临时起意就能插手的?
要是不做足准备贸然插手,还真的就有可能像癞头和尚说的一样。
他们的行动不仅妨碍不了朱重八,反而是在锦上添花。
这种阻挠别人却反而成就别人的事儿,在他们两个的一生之中,那自然也是见过的。
只不过以前他们是局外之人,辗转腾挪的余地大的离谱。
可现在他们是身在局中,自然是得处处小心谨慎,务求一击即中。
“所以大师来此是为了罗摩的阿难破戒刀。”见痴禅师悠悠的说道。
“不仅如此,我还需要罗摩遗体,完整的罗摩遗体。”癞头和尚不客气的说道。
“大师倒是不客气。”见痴禅师听到癞头和尚这贪心的回答倒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呵呵的说道。
“这本来就是罗摩的愿景,不是吗?
禅师,佛本无相。”
癞头和尚的这句话一出,见痴禅师突然高兴的笑了起来,笑声还越来越大。
“好,好,好,大师说的好,罗摩遗体不过一具死物,大师想要便拿去吧。
至于罗摩的阿难破戒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毕竟罗摩的道路实在不是常人能走的,我所修行的只不过是阿难的阿难破戒刀,施主需要吗?”
把自家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见痴禅师看着癞头和尚问道。
“请禅师赐法。”癞头和尚合十一礼说道。
“好。”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的,是见痴禅师手中突然出现的戒尺。
一柄已经有些包浆的戒尺,颤颤巍巍的朝着癞头和尚打了过来。
伴随着这柄戒尺的行进,场中的众人仿佛一瞬之间感觉周围换了一幅天地。
“踏踏,咕噜噜。”
伴随着马蹄声,一辆马车直直的穿过费彬的身体朝前走去。
前方卖零食的小贩正挥手招揽着客人,“荷叶糕,荷叶糕诶。”
小贩悠长的调子,在这条热闹的街上也是清晰可闻。
路边耍把式的江湖客和不愿意上学跑来凑热闹的学生也闹得正欢快,一生生的叫好喝彩更是连绵不绝的在场中响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热闹繁华景象,听着周围的市井俚语声,再闻了闻那荷叶糕诱人的香气,费彬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呆呆的愣在原地。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那明媚的阳光,再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一样。
“师兄,我想吃荷叶糕了。”
伴随着这句话出口,费彬心中一惊。
他怎么会说出这句话?他刚刚明明想的不是这件事儿。
“好,去买。”
左冷禅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仿佛他又回到了当初师门长辈还在,不需要独自挑起嵩山剑派大梁的年少光景。
拉着费彬跑到了那小贩面前,抬手掏出了十文大钱说道:“来两份儿。”
“好嘞。”接过钱后,小贩把两份糕点直直的朝着左冷禅递了过来。
左冷禅接过小贩手上的糕点后,分了一份儿递给费彬说道:“快吃。”
听到自家师兄的话,再加上肚子里的馋虫。
费彬直愣愣的接过糕点之后,就往嘴里塞了一口。
一口之下他刚刚的疑问,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过往曾经的那些遗憾、痛苦、伤心的回忆不断浮现他的心头,那些曾经的欲念妄念更是不断的在他的心海中翻滚。
可他现在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安宁,这不是他想起这些事情不痛苦、不难受,也不是他真的就断情绝欲。
只不过他忽然想通了。
忽然想通了这五个字说起来简单,可释迦坐禅、达摩面壁,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忽然想通了罢了。
只不过费彬在这感觉之中还没沉浸多久,下一刻,曾经的那些嗔痴妄念他不仅没想通,反而越发沉迷了。
浑身真气开始随着那些心中涌上来的各种称王称霸等贪嗔痴三毒俱全的想法,开始在浑身乱蹿。
一时间费斌整个人就跟得了疟疾似的,开始浑身打摆子。
给大家表演起了左手六右手七,左脚画圈右脚踢的舞蹈。
直到啪啪啪三声响起,费彬才终于停下了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身体,直直的朝着地上栽了下去,只不过他倒了一半就被左冷禅扶住了。
“师兄,刚刚那是?”
“不过是禅师以心传法罢了,这是咱们的机缘。”不等费彬的问题说完,左冷禅回答道。
这话直接把费彬给噎住了,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准备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不然的话,他真的害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毕竟刚刚那一幕是那样的真实,要不是他刚刚被一辆马车穿身而过,他也分辨不出来那片地方的真假。
更别提他现在嘴巴里面都还残留着那份糕点的味道,只让他回味无穷。
这样真实的幻境要是不用来传法,而是用来敌对,会是什么后果?
而且他刚刚在里面绝对是被人改变了自身的想法吧。
不然的话,他想问的问题和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怎么会是两回事呢?
“大师可记住了。”见痴禅师看着闭目的癞头和尚问道。
“全记住了。”癞头和尚想了一想,继续说道:“禅师的阿难破戒刀也没有走阿难的路子啊。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听到癞头和尚在揭老底,见痴禅师也不气不恼,只是继续看着癞头和尚问道:“再想想,现在记住几成了。”
听到这话,赖头和尚也是闭目继续沉思了起来,不过一会儿睁开眼睛后,他却说道:“现在只记住了六七成。”
只是看着见痴禅师注视着他的样子,癞头和尚也不等他发问,就继续闭目沉思了起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癞头和尚悠悠的睁开眼睛说道:“禅师我全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了。”
“不坏,不坏,忘得真快——你已经学会了。”
见痴禅师见癞头和尚是真的全忘光了,收起自己的戒尺说道。
“恭喜大师了,得传神功。”左冷禅同样向着癞头和尚恭喜道。
他可不是笨蛋,阿难破戒刀本就是修心的法门,再加之见痴禅师以心印心传法。
看癞头和尚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把这门功夫的精义全掌握了。
“多谢禅师了。”癞头和尚也是个明白好歹的,得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也是恭恭敬敬的朝着见痴禅师行了一个师礼。
“好啦,好啦,去休,去休。
左掌门你要想救人的话,找这位大师就行了。”见痴禅师说完以后就晃晃悠悠的又回了禅房。
等见痴禅师走了以后,癞头和尚也是看着左冷禅问道:“救人?救谁?”
听到这话,左冷禅也是把自己到这儿来的原因赶紧说了一遍。
现在罗摩遗体,他是到不了手了,本来答应好的大夫也不管事了。
他只能找面前这位不速之客了,毕竟谁让这是上一个大夫推荐的呢。
“病人在南京城?”癞头和尚皱眉问道,他现在的时间可宝贵的很,实在是没办法跟着左冷禅又跑五岳一趟。
“在,为了得到罗摩遗体之后能早点给他治病,我们把他随身带着。
哦,对了,剩下的一半罗摩遗体,现在应该也已经到手了。”左冷禅点了点头说道。
不用担心岳群会受不了周车劳顿,毕竟真要按常理来说,以他身上的伤势,他早死了十七八次了。
至于为什么说下半截遗体的下落,没听刚刚这位神秘的大师说吗?他要的是完整的罗摩遗体。
为了能让大夫尽心诊治,他当然得加价了。
“走吧,早点治病。”说完,癞头和尚几人跟着左冷禅去治病了。
于是热闹的云何寺又清静了下来,像往常一样,远山斜日映照在这片安静的寺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