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歌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发现，自己身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了，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幻境？还是结界？
发生这种变故，不可能没有人发出动静，李民歌猜测着可能的结果，却不敢有其他动作，他担心这是障眼法，攻击会真的落在别人身上。
“约尔！”
李民歌尝试着召唤约尔，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和契约兽空间失去了联系。
到底是什么？幻境和结界在某种特殊情况时，都有可能导致他跟契约兽空间失去联系。
尝试着使用技能，果不其然，也没能成功。
李民歌警惕地看着四周，忽然，在他前方一点光芒亮起，紧接着瞬间冲散了迷雾……
……
第四前线基地，临时会议室中。
“报告！有未知妖兽介入！坐标213，645，已经和学员产生接触，第三营失去学员目标！”
报告声很紧张，这次的变故显然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我去！”
闻言，白泽轩猛地起身就要往外走去，他女儿还在里面呢。
“等等！”袁平仁拦住了白泽轩，犹豫了一会后，问道，“妖力强度呢？”
“d级！”
“报告，经第三营检查，很有可能是d级妖兽雾果！”
雾果？
闻言，袁平仁和白泽轩皆是一愣。
袁平仁皱起眉头，缓缓转头看向白泽轩，说道，“你相不相信他们？”
白泽轩顿时就急了，骂道，“那可是雾果！比他们高了一阶的雾果！你知道从雾果的精神幻境里逃不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吗！”
“小白还在那！”
“我儿子也在那……”袁平仁低着头，说道，“从雾果的精神幻境中离开，并不难……这不是死局。你是知道雾果的幻境的……”
“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次机缘……”
“相信他们吧，他们没有你想象中的弱小。”
白泽轩低头紧咬着牙关，还是走了回来。
他当然知道雾果是多么难寻的妖兽，它的幻境就是一场问心，除此之外毫无攻击性。
经过问心的人，获得的东西总是千奇百怪，大部分的特殊职业传承也是经由雾果而来，有的人也会提升天赋，有的人只是解开心结……
但如果没能逃离幻境，那么那人也会从此精神失常……
除妖阁曾经试图猎捕过雾果，但雾果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可遇不可求，而且这种幻境还只对比它30级以下的除妖师有用……
正如袁平仁所说，这确实是他们的一场机缘。
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担心白歌，毕竟那是他的女儿。
……
孟子辉哭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满头白发的老人，瞬间潸然泪下。
“爷爷……”孟子辉颤抖着声音叫唤着。
病床上的老人缓缓回过头来，抬起插满仪器的手轻轻给孟子辉擦去泪水。
“乖孩子，怎么哭啦？又遭欺负啦？”
“没有，没有……爷爷，我好想你啊。”孟子辉紧紧抓着老人的手，整个人扑了上去。
“乖孩子，爷爷在，不哭不哭……”
老人轻轻抚着孟子辉的头，哄道，“怎么长大了还爱哭鼻子呢。”
“爷爷……都怪我，都怪我……”孟子辉抬起头来看向老人。
“如果不是我乱跑的话，就不会害你受伤了，都怪我！”
“傻孩子，爷爷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没事，啊，等爷爷好了出院了，再给你做肉包子吃，好不好啊……”
“好……”
孟子辉低着头没再说话，只是不断抽泣着。
他知道，还有两天，爷爷就走了……
自己会成为孤儿，然后被人领养……
当初是老大陪在自己身边的，帮自己走出来的，可是这一次，我身边已经没有老大了……
只会拖老大后腿，要老大托别人照顾自己，完全帮不上老大的忙，从小到大，自己都是一个扫把星……
害死了爷爷……拖累了老大……
领养自己的林姨也走了，自己甚至还没叫过她一声妈……
果然……我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自己，爷爷就不会为了救自己被车撞上……林姨也不会有自己这么不懂事的养子。
老大也会有个更好的队友，帮他一起面对困难……
一时间，趴在老人怀中的孟子辉心中的愧疚和自责被无限放大，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
与此同时。
李民歌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自己正在对着身旁的母亲破口大骂着。
温热的饭盒被自己狠狠丢在地上，饭菜洒落一地。
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她却已然双鬓发白。
面对自己毫无道理的发泄，她也只是叹着气，默默起身将地面打扫干净，给同病房的其他病人不断道着歉。
这正是上一世的他。
年仅二十就要面对死亡，将恐惧化作不满和怒火，发泄在自己亲人身上的他。
“妈……”
李民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绞痛。
李民歌伸手想要去扶起母亲，却怎么都碰不到她，透明的手掌从她的身体穿过。
也许是惩罚？
孟子辉在他的幻境中是一个参与者，而李民歌却只能旁观。
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独自将地上收拾干净，离开病房，躲在走廊中低声啜泣着。
落寞的身影和医院中的其他人错身而过。
为了省下一点医药费，她拎着饭盒走了半个小时的路，走到腰酸背痛时才回到家中，将饭盒洗干净，随后又将饭菜热一热，重新装盒给他送去。
饭桌上，只留有两碗大米饭，和超市里卖的下饭榨菜。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他知道母亲不容易，也知道他们为自己默默付出的一切。
所以他恨当初这个毫不留情，胡乱发泄着脾气的自己。
明明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年，为什么不能好好陪陪她？
李民歌安静地看着母亲为自己做的一切，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陪她洗碗，陪她做饭，陪她打扫卫生。
看着她落泪，看着她伤心，看着她去为自己想方设法地借钱筹医药费。
日复一日。
在半年后，李民歌看着那个醒悟过来的自己，哭着向她哀求着，他不想再治了。
那是自从他生病以来，她第一次发脾气。
那一巴掌，他一直都记得。
“妈……求你了……我不想治了好不好……”
病床上的他痛哭流涕，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
这一幕在医院中，时常发生，他见过很多次，但从没想到在自己身上发生时，心会这么痛。
她终究还是答应了，因为他说，想在生命的最后半年里，去看看这个世界。
和她一起。
说是看看这个世界，却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他只让她带着他平时一起散散步。
他很爱散步溜达，享受人间烟火气。
直到半年后，他终于死去。
临死之前，他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一句话。
“妈，对不起……下辈子我还想做你们的孩子。”
她抱着他痛哭不止，想要答应，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点头。
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葬礼，第一次看到她脆弱的样子，第一次看到她失神地生活。
在他死后的第一个月里，她日日以泪洗面，从未断过。
按照习俗本该烧掉的衣服，也被她留下。
她说，她还想闻闻他的味道。
那是他最常穿的一件衣服。
他看见了她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便已满头白发，在看见和他一样大的年轻人时会失神，在看见他的东西时会哭泣。
他的房间成了她最常待的地方。
时常一待就是一天。
很快，她也病倒了。
看着病床上的母亲，他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脸上却早已湿润。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天她突然转到面向他的方向，早已失神的瞳孔中忽然再次焕发光彩。
颤抖地手缓缓抬起，落在他的脸上。
这一次，没有落空。
“是……小小吗？”
李民歌握住了她的手，狠狠地点了点头。
“小小……妈妈……好想你……”
“妈……我也好想你……”
在他胸口上，那串仿照她为自己戴上的护身符所做的一串项链忽然亮起光芒。
他扑到了她的身上，紧紧抱住。
“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