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龙和刘孔昭一同跟着韩赞周步入了堂中,赵之龙道:“本伯也觉得制台大人说的有理,应当尽快立出监国,主持大局!”
刘孔昭笑道:“还望诸位大人早做准备,我已经令水师战船前去浦口为殿下护驾,明日上午便可返回南京了。”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魏国公,很快就理清了现在的形势,不正是让史可法吃瘪的时机吗?有三总兵还有南京守备太监的支持,眼下统领南京京营的提督赵之龙都站了队。
就在史可法刚想极力训斥之时,马士英掏出了史可法写给他关于福王不可立的书信,交给在场的诸位官员传阅,并道:“遵照祖制,自应是立福王,大司马不喜福藩,也不应写信中伤呀,迎立桂王入京,难道大司马包藏私心?”
信中正是史可法向马士英细数的福王七宗罪,总结起来就是:“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
结合朱由崧登基之后的表现,这里面竟有一大半是对的,史可法识人还是较为准确的,不过这个时期,朱由崧的秉性多数人都不知道。
主张迎立朱由崧的这群人,其实也都是为了那份从龙之功罢了,就算知道又如何,贤明不贤明的,又怎么和权倾朝野的机会相比呢?
众官员接过书信,纷纷传阅,东林党的官员也是脸色大变,有书信在此,加上马士英所说,如此一来,迎立桂王就变成了,史可法对福王恶意中伤,立桂王完全是私藏祸心了。
再加上,如今三总兵、南京勋贵和守备太监都表了态,在几方势力的压迫下,纵然出言反对,也无济于事了,于是纷纷默认,不再言语。
徐弘基见此情景,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大司马还不赶紧准备迎接殿下入城事宜,不要让殿下以为,我南堂不知礼数。”
史可法此刻气的双目圆睁,脸色涨红,看到在坐的同僚都默不作声,也深知大势已去,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了椅子上。
堂内众人都知道,从明天入城开始,权威最重的史部堂就会逐渐跌落权力的核心了。
随后,接下来的商议,史可法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反而马士英滔滔不绝,对目前的形势高谈阔论。
比起政治手腕来,天真的史可法可以差马士英太多了。
最终在高宏图等人的推动下,南堂决定派遣张慎言前往山东,探明具体情况。
而明日,南堂众官员要一起前往长江北岸浦口,迎接福王朱由崧渡江入城。
礼部官员得令后,匆匆忙忙的前去准备了,迎接的很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帝,谁又敢怠慢?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赶到到了高宏图的府邸,一个神采奕奕的白发老者在侍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门堂见到老者,急忙道:“是牧斋先生,您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通报老爷。”
来者正是目前的东林党魁,德高望重的钱谦益。
钱谦益此刻已经在崇祯十年被削为民,虽然是东林党之首,但也根本没有资格参加下午的兵部议事,此刻还不知道消息。
整个下午,听闻南京诸位文官和勋贵以及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都齐聚兵部大堂,就连凤阳总督马士英都赶来了。
急得一直在绛云楼修身养性,号称从此不问政事的牧斋先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就连小妾柳如是都劝不住,一直派人打探各府的消息。
得知高宏图回府后,钱谦益等不及差人来问,自己亲自赶了过来。
钱谦益作为东林党首,自然是反对福王的,开始主张拥立潞王,后来在史可法的周旋之下,也同意了拥立桂王的方案。
眼下,唯恐自己失去了拥立之功,钱谦益就迫不及待就要知道下午议事的具体内容。
高宏图听闻钱谦益赶来,也不敢怠慢,官袍都没脱,就急忙赶来了大堂接见。
“子犹,形势如何了?为何下午就连马士英都回京了?”钱谦益急忙问道。
高宏图听闻,轻叹一声,将下午兵部的形势与钱谦益说了一遍。
钱谦益听闻之后,如遭雷击,仿佛被断了生机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
因为最初提倡拥立潞王,并四处游说立贤的,就是钱谦益。
他当时觉得朝堂中多为东林党人,官职最高的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也是东林党人的得意门生。
因为东林党当年于老福王朱常洵的恩怨,朱由崧即位微乎其微。
为了搏得这一个定策之功而重入朝堂,钱谦益精神焕发,认为胜券在握。
史可法左右为难,与马士英商议出折中方案后,他依旧满心欢喜,不管如何,本该即位的福王没有即位,都有他的功劳。
可眼下,听闻福王得到了多方势力的支持,被立为监国已经成为定局,前途渺茫,顿时瘫软下来。
高宏图见状,以为钱谦益是怕福王掌权后报复,于是劝解道:“牧斋先生声名远扬,若前往浦口亲自迎接,殿下定能不计前嫌。”
钱谦益闻言,抬起头思考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恢复了些精神道:“言之有理,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说着匆匆离开了高府,往马士英的府邸而去。
五月十二日,虽今年的春天来的比往年晚许多,但春意还是席卷了整个江南之地。
浦口长江北岸渡口,史可法率领南堂六部官员,以及城中勋贵都站在渡口之前等待着。
半晌之后,几辆马车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缓缓朝着渡口而来。
马车停下之后,下来一个身穿普通布衣,头戴方巾,手摇着一副白纸扇的微胖中年男人。
待男子走近,众官员急忙恭敬的向男子行礼道:“见过福王殿下!”
朱由崧呈惶恐状,急忙回礼道:“孤蒙难于南地,得诸位大人迎接,实难心安。”
这倒不是装的,朱由崧在淮安之时,同惠王和周王居住在船上,非常拮据,几乎靠打鱼为生了。
老周王朱恭枵更是于船上病逝,如今各衙门都自顾不暇,这些落魄的宗室自然是无人问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