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心部署了京营改革和建立军器局的事宜之后,接下来的两日,朱慈烺依旧不得闲暇,正如万事开头难所言,当前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而复杂。
在内阁三位大臣以及新招募的文官们的帮助下,各类事情虽然缓慢,但正逐步有序地推进。
五月初十的上午,朱慈烺正专注于筹划粮草之事。这时,一名小太监在门外轻声通报:“鲁王殿下已然抵达太白楼外,恭候太子的召见。”
不一会,一个身穿青袍,身穿微胖的人,低着头进了堂内,直接就跪下行了一套君臣之礼道:“臣,鲁……王朱以海拜见皇太子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王叔祖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赐坐看茶!”
“臣谢殿下!”
鲁王谢过之后,慢慢起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朱慈烺注意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虽然朱以海比朱慈烺整整高出两辈,但实际年龄并不大,今年才二十六岁,正值壮年。
朱以海坐下之后,眼神有些躲闪,不敢去看前方上首处的朱慈烺,他实际才做了两个月的鲁王,今年一月份才接到京城的圣旨,正式继任了鲁王之位。
原本三月末,听闻京师沦陷,崇祯自缢殉国,朱以海大惊,听闻李自成要对山东用兵,当时就要南逃,在王府左右长史的劝诫之下,才稳定住心神,稳固兖州的城防。
四月初,听说顺军官员已经沿运河到达济宁,朱以海再也坐不住,仅带了少数银子和亲信,偷偷摸摸的跑出兖州。
谁知还没跑到徐州,又听闻李自成在山海关被吴三桂击败,已经西撤,朱以海舍不得偌大的家业,又偷偷跑回了兖州,隐藏在宁阳县等待形式的变化。
果然没有几日,各州府的官员纷纷反顺复明,城头又都挂起了大明的旗帜,朱以海才放心下来,又回到了兖州城。
但朱以海何等聪明,已经看出了北地不可为,准备将王府中剩余的财宝带齐,然后乘船南下,谁知这时又听闻皇太子已经逃出升天,在德州就任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统筹天下兵马。
朱以海更不敢跑了,万一太子南下,撞到他放弃封地,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谁知太子到了济宁没有一天,就要召见他。
朱以海更是慌了,眼下特殊时期,太子招兵买马,召见自己一个亲王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要钱,但实际上,鲁王府自从在两年前被清军洗劫之后,大部分财宝都被抢走了,只有当时偷偷藏匿的一部分和这两年收田赋换的银子。
于是同亲信商议一天之后,便赶来了济宁觐见太子,就连觐见太子应该所穿的亲王常服都没穿,仅穿了一件青袍就赶来了,目的就是为了在太子面前哭穷。
见到朱以海紧张的神色,朱慈烺宽慰道:“你我都是太祖子孙,孤又是小辈,王叔祖不必拘谨,先喝点茶!”
朱以海哭丧着脸道:“陛下在京城蒙难,臣听闻后痛心疾首,夜夜不能眠,没想到替王兄守孝期间,陛下也蒙了难,若鲁王府没有遭两年的一难,臣必散尽王府之财,助殿下剿灭流贼!”
听到朱以海的话,朱慈烺一阵无语,这上来就把要钱路给堵死了呀,不过想想朱以海也的确可怜,清军攻破兖州之时,血洗了王府。
朱以海的亲人都蒙了难,只有他躲在死人堆里躲过一劫,目前只有孤身一人,这两年就算是收收田赋,加上下面郡王府的供奉,想必也不会有太多钱财。
朱慈烺宽慰道:“王叔祖不必担忧,孤请你前来,不是为了要银子,是有要事相商。”
“不要银子?难道是……?”朱以海心中暗想,随即脸色有点发青。
“如今京畿山海关皆被建奴所占,山西、陕西、河南则落入闯贼之手,北地危矣,为不使我大明落入宋时的境界,孤决心经略山东,以保太祖基业!”朱慈烺朗声说道。
“殿下何不先前往南都登基,经略山东一事,交于朝中贤臣便是,何必在此险地?”
朱以海很是会察言观色,见朱慈烺不是迂腐顽疾之人,便直言不讳了,继续扭扭捏捏的反而引起太子的反感,再者,他唯恐朱慈烺提出他预想的最坏的结果。
“皇叔祖也知道如今的朝堂是何等糜烂,若孤前往南京,山东必失,届时,不论是清军还是流贼,皆可随时南下劫掠,大明必将重蹈南宋之覆辙,所以山东无论如何不能丢。”
“那殿下……有什么需要臣做的?”朱以海颤颤巍巍,终于言明了主题。
“我朱家受全国百姓供养百年,国难当头之时,岂能不挺身而出,是为百姓,也是为自己,试问,千年来,每当改朝换代,皇族做何下场?”朱慈烺叹息道。
朱以海沉默不语,其实他已经也有所预感,在鲁王府被攻破,他躲在死人堆中时,他就有预感大明可能要完了,崇祯殉国之后,这种预感更为强烈,若无一位有能力中兴之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其实这个时期,宗室之中,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在少数,但皆抱有侥幸心理,一是不敢站出来独当一面,二是自私自利,舍不得荣华富贵,觉得天下之事,自有皇帝操心,轮不到自己,许多亲王,宁愿城破被抢,也不愿意将财物分给守城士兵。
“孤召王叔祖前来,是有两件事相商。”
“殿下先说说,若臣……能做到必将竭尽所能。”
朱以海心中更为惶恐,来之前已经同王府亲信商议许久,认为要银子的几率最大,还有一种可能是朱以海最不愿意看到的。
像是没有见到朱以海的表情,朱慈烺直接道:“孤要在北地建立三道防线抵御建奴,以德州为前头堡,在经过德州之时,为避免百姓为建奴所用,号召百姓渡过黄河,迁入山东。”
“殿下以为,建奴才是我大明真正之敌?要与建奴决战到底?而不是向建奴签约妥协?”朱以海突然问道。
“王叔祖多虑了,建奴多次入关劫掠,伤我百姓,毁我城池,眼下占据京城,更是是要夺我社稷,占我神州,孤怎么会向建奴妥协呢?”朱慈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