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光县到德州,不过八十里,朱慈烺的船队在运河上航行,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到达了德州城西门外。德州城的西门紧邻运河,可以清楚的从运河上看到西门外的景象。
在西门外,盘坐着三万身穿红色战袄的士兵,他们整齐地排列着,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今日出城接受整编之时,所有人都上缴了武器,卸下了盔甲,在关宁军的看护下,正在按照名册清点人数,接受王永吉的整编。
这些士兵,有一部分德州的卫所守军,更多的是从北直隶和附近其它地方赶来投靠的卫所兵,嘉靖以后,朝廷的主要战力改为了募兵制,地方卫所几乎丧失了战斗力,只能维护下治安,守守城了。
京城沦陷后,顺军派遣官员接管了这些地区的城池,但不久后便传来李自成战败的消息。随后,这些城中的士绅和原明朝官员纷纷反叛,再次打出大明的旗号,但同山东都指挥使司早已失去联系,山东总兵刘泽清也早已率领精锐部队向南逃窜。
几天前,听说李自成战败后,又得知德州出现了一个\"济王\",号召兵马\"讨贼复明\"。北直隶南部和山东北部的许多地方,那些无人问津的卫所兵感到前途渺茫,觉得留在原地并非长久之计。于是,他们在千户、百户等军官的带领下,拖家带口地赶往德州,投靠\"济王\"。
仅仅六天时间,德州就汇聚了三万多的人马,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朝这里赶来。这一天早上,一支盔甲鲜亮、气势恢宏的骑兵队伍抵达德州城前。
根据探子回报,这支军队正是蓟辽总督王永吉率领的关宁军,朱帅炊得知后,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与德州的乡绅们一同出城迎接。虽然他被拥立为“济王”,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奉国中尉,没有被朝廷承认,这可是死罪一条,所以面对这位正二品的蓟辽总督,朱帅炊不得不小心应对。
没想到王永吉的态度却很是客气,提出了整编德州之事,朱帅炊和德州乡绅们都犯了难,一时难以决定,王永吉丝毫不介意,让他们慢慢考虑,并告知运河上,还有三万大军正在乘船而至,朱帅炊等人听到了,立即就答应了整编,并向王永吉请罪,去掉“济王”之名。
下面的士兵,得知自己即将被朝廷整编,反应并不强烈。他们大多是为了生计而来,对于跟随谁并没有太多的执着。蓟辽总督王永吉的威望显然比假济王更高,更何况他还承诺了整编后立即发放三个月的军饷,这让三万多士兵感到欣喜若狂,纷纷欣然接受了这个决定。
当庞大的船队出现在运河上时,旗帜飘扬,船上站立着众多气势不凡的士兵。朱帅炊和德州的士绅们暗暗松了口气。幸亏他们没有选择顽固抵抗。面对这支强大的队伍,德州那三万拼凑起来的军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船队缓缓地停泊在了码头边,随着一声令下,船上的士兵们迅速而有序地下了船。他们步伐整齐,行动有条不紊,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士兵们开始在德州城外安营扎寨,准备今晚宿于德州城外。
朱帅炊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他注意到王永吉正在向他招手示意,于是便跟了上去。王永吉领着朱帅炊登上了旗舰,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朱帅炊心里暗自琢磨着:“这王永吉还不是眼下最大的官吗?那他带我去见谁呢?”他越想越觉得神秘,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期待。终于,他们来到了旗舰桥楼外的两层甲板之上。
两人先后登上甲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群官员,其中身穿绯袍的大官,竟然就有两位!这可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员啊!然后还有几位身穿盔甲的武将,而最醒目的,则是一个身着精美山文甲的武将,此人身材虽不算高大,但面容威严,不怒自威,威风凛凛,一看就是总兵级别的高级将领。
而在人群最深处,在一众锦衣卫和两名蟒袍太监的簇拥下,一个身穿赤色圆领龙纹袍,头戴翼善冠,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少年端坐在人群中央,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
“这......?这明显是亲王的装扮,这个少年如此年轻,气度不凡,难道是......?”
朱帅炊心中大惊,忍不住暗自猜测着少年的身份。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王永吉,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声音有些哆嗦地道:“制台大人,这......”王永吉似乎明白朱帅炊的疑惑,他凑近朱帅炊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后,朱帅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浑身颤抖着,急忙跪倒在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王永吉则恭敬地向少年躬身行礼,并高声禀报:“启禀殿下,奉国中尉朱帅炊带到。”
朱慈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先生辛苦了,免礼吧!”他的语气亲切而平和,让人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温暖。
朱帅炊听到这句话,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但仍然紧张得直打哆嗦。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恭敬地向朱慈烺行礼道:“臣,庆藩奉国中尉朱帅炊见过太子殿下。”接着,他又惶恐地补充道:“臣僭越祖制,枉称济王,求殿下治臣死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和不安,
看着这个跪着的三十多岁的人,朱慈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了,按辈分,朱帅炊同他的曾祖父万历皇帝朱翊钧是一个辈分的,但自己身为大明太子,总不能称之为曾祖呀,本尊记忆里,好像也没有给普及这方面知识,因为身为大明太子,根本接触不到这种品阶低的宗族的,所以一时有些语塞。
好在曹化淳经验丰富,也看出来了朱慈烺想安抚朱帅炊的心思,在朱慈烺耳边道:“殿下称族亲便是。”
朱慈烺思考片刻,轻声道:“族亲严重了,国事艰难,京城沦陷,父皇蒙难,族亲能在德州建业复明,实属大义,比其逃走的鲁王,德王要强太多了,若是于国有功,将来封族亲一个济王也不是不可,快快请起吧。”
听到朱慈烺如此说,朱帅炊内心激动不已,眼眶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他哽咽着说道:“臣不敢,臣不敢啊!”声音带着颤抖和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