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暖阳脸上却挂着得体的笑容，十分耐心地和郑干事解释着：
“郑干事，您误会了，这不是送礼，就是街坊邻居间的一点心意，上次那么麻烦王主任，想请主任尝尝。”
郑干事眯起眼睛，刚要开口，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程同志？”王主任夹着文件袋走过来，衬衫熨得一丝不苟。
他的十分意外，问道：“这么早来街道办有事？”
程暖阳立刻转身，点心盒的缝隙里恰到好处地飘出一缕茶香：
“王主任早，我做了些新点心，想请您...”
“王主任！”还没等程暖阳把话说完，郑干事就突然提高音量：
“这小同志非要给您送东西，我正教育她呢，咱们街道办可不兴这套！”
王主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落在程暖阳手中的点心盒上。
他鼻翼微微翕动，忽然笑了：“茶酥？”
程暖阳眼睛一亮，连忙说到：“您鼻子真灵！龙井茶酥，特意用75度的水泡开，这样茶香更醇。”
“哦？”王主任来了兴趣，连忙凑近看了看：
“程同志真是敢下手，龙井拿来做糕点。”
这年代什么东西都稀缺，能弄好茶做点心的，她估计是头一份。
能让王主任看着心痒痒。
程暖阳的计谋也算是达成了。
郑干事脸色发青，连忙提醒道：“主任，马上要开例会了...”
“不急，还有半个小时。”王主任摆摆手，转向程暖阳，“小程同志，上次你说的那些……”
话还没说完，刘婶挎着布包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额头上都是细汗，很显然是赶过来的。
“王、王主任！”刘婶一把抓住王主任的胳膊，嘴上还喘着粗气，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王主任……我是来申诉的！我们店里的货都有进货单，绝对没过期啊！”
郑干事冷笑一声，将她与王主任分开：“证据确凿还狡辩？李副主任亲自带人查的...”
“李国栋？”王主任眉头皱成个川字，看向郑干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走廊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程暖阳敏锐地注意到王主任握文件袋的手紧了紧。
这年头管得严，上次乱封的事儿闹大了，上面已经不愿意了。
这回要是在弄出来什么事儿……
“主任，这事...”郑干事额头渗出细汗。
王主任突然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都进来谈。”
办公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程暖阳扶着刘婶坐下，不动声色地将点心盒放在茶几上。
王主任的办公桌收拾得很整齐，玻璃板下压着几张泛黄的照片，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张集体照，年轻时的王主任站在后排，胸前别着大红花。
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很好的干部。
“说说具体情况。”王主任翻开笔记本，坐了下来，看向刘婶。
“嗯！好！”刘婶思索了一下，然后絮絮叨叨地说，
“昨天下午他们从我家货架最里面翻出几包饼干，说那是过期货。”
“可现在生意不好做，我都是一点一点上货，还经常检查，根本不可能有过期的！”
“王主任你要给我做主啊！”
“我这辈子老头没了！也没留个孩子！这个杂货店是我唯一的经济来源啊！”
刘婶哭得声泪俱下，恨不得将这辈子的所有苦水都吐出来。
“有进货单吗？”
“有的有的！”刘婶急忙从布包里掏出一叠单据：“都在这里！每批货都有章子！”
王主任仔细翻看着单据，眼镜片后的目光越来越沉。
郑干事在边上坐立不安，不停地拧着保温杯盖子。
“老郑，”王主任突然开口，“去把李国栋叫来。”
郑干事喉结滚动：“他今天下片区了...”
“是吗？”王主任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可值班表上写着他今天在办公室值班。”
茶香在密闭的办公室里愈发浓郁。
她看见王主任的目光第三次瞟向点心盒，便轻轻将盒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王主任终于拿起一块茶酥。
金黄的酥皮在他指尖碎开，茶的清香瞬间盈满整个房间。
王主任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小程，你们那条街的个体户，最近是不是经常被检查？”
程暖阳和刘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正是她们要的机会。
“最近已经封了好几个了，”程暖阳声音轻柔却清晰，“前天也来我店里检查了，幸好我刚被封过一次，不然……”
王主任的钢笔在纸上重重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
李国栋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他的目光扫过程暖阳和刘婶，最后钉在郑干事身上：
“主任找我？”
王主任慢条斯理地擦掉指尖的酥皮碎屑，然后开口问道：“李副主任，刘桂香杂货店的查封文件，是你签的字？”
“是。”李国栋挺直腰板，“群众举报售卖过期食品，证据确凿。”
“哪来的群众？”王主任瞪了一眼李国栋，心里已经十分不满了。
“匿名举报，我们要保护...”郑干事嘟囔着回答。
“保护什么？”王主任突然提高声音，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保护诬告吗？”
然后又抓起刘婶的进货单拍在桌上，“这些单据你怎么解释？”
李国栋脸色变了变，突然指向程暖阳：“主任，这小个体户最会耍滑头！她这是联合刘桂香对抗检查！”
办公室里的挂钟突然敲响整点。
王主任站起身，文件在桌上啪地合拢。
“老郑，带李副主任去会议室。”他转向程暖阳和刘婶，语气缓和下来，“你们先回去，这事街道办会重新调查。”
程暖阳扶着刘婶起身，余光瞥见李国栋的手在发抖。
走到门口时，王主任突然叫住她：“小程，这点心...”
“您留着尝尝。”程暖阳微笑，鞠了一个躬“要是合口味，我下次再带新的来。”
走出街道办大门，刘婶的腿还在打战：“暖阳，你说这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