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谢蓝玉站在街边，仰头看向那块写着“霓虹秘窖”的招牌，眉头微微皱起。
他又看了看手机里的导航路线，确定就是这个地方。
“您好，我已经到了您给的地址，不过这里显示是一家酒吧。”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噢对，不好意思，今天公司大门在重修，这样，你从酒吧穿一下，后门出去，正对面那扇门上楼，三楼就是公司！”
谢蓝玉挂了电话，刚走进酒吧，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下意识以为是公司的电话，接起顺口问道：“赵经理？”
对面的王梓懵逼中，“什么经理，你那边怎么吵吵闹闹的，蓝玉你这是在哪儿呢？”
驻唱歌手正在唱摇滚乐，强劲的鼓点震得人胸腔共鸣，全场的人都沉浸其中，跟着节奏疯狂蹦迪，欢呼与尖叫交织成一片声浪。
谢蓝玉瞥了眼屏幕，穿过人群，一边找后门一边说：“王梓，什么事？”
“你是在酒吧吗？”嘈杂的背景音让王梓也不自觉拔高了声调，“你怎么自己去酒吧啦，居然不叫我！”
隐约听到工作二字，他又追问：“啊，工作，什么工作？”
王梓听着手机里的喧闹声，自顾自说道：“我没啥事，就是待会有演出，我第一次登台，想让你来看！不说啦，我要准备了。”
说完电话挂断了，一扭头，王梓差点吓死，只见路风杵在身后，一动不动。
“谁在酒吧？”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蓝玉。”王梓磕巴道，“咋了？”
“他在酒吧做什么呢？”
王梓摇摇头，“不知道，电话接通他喊了声什么经理，估计新找的兼职吧。”
“还想让蓝玉来看我呢。”他遗憾道。
后台的学生跑来提醒，活动快开始了。
路风背起电吉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心里那股怒火越烧越旺：宁愿去酒吧赚那种钱，也不愿意收下我的钱，是吧！
-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工作内容其实不难，需要你优化游戏底层架构，确保流畅运行，怎么样？”
经理介绍完，并不抱什么希望。亲戚推荐来的，他也不好直接拒绝。
看见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他就知道没戏了。虽说是华大计算机系的学生，但现在好学校也不乏水货，这活儿还是需要有经验的人。
他的目光在谢蓝玉身上扫了一圈，“说说你的想法？”
谢蓝玉点击了一下鼠标，看着电脑上的游戏界面，平静地说：“我不经常玩游戏。”
经理心道果然。
“不过，玩家刚打过第一关，这游戏就会卡顿到运行不了了。”
经理愣了一下，直接否定，“不会，我们已经多次内测了。”
谢蓝玉移动鼠标，“第一关场景转换时，地图加载算法存在缺陷。目前算法在处理复杂地形纹理时，数据调用量呈指数级增长，但内存预分配却未做相应动态调整。这就导致当玩家过关，进入新场景，大量数据瞬间涌入，内存不堪重负，引发卡顿。”
“而且，游戏中怪物的行为逻辑在第一关后变得复杂，多个怪物同时释放技能时，服务器端的响应机制未能有效优化，数据包处理出现延迟。这一问题在前期简单场景中不易察觉，可一旦到第一关后，战斗规模扩大，就会致使游戏运行缓慢甚至卡死。”
经理张开嘴，看口型是“啊”了一声，旁边几个员工也都围拢了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屏幕。
谢蓝玉条理清晰地说：“解决办法分两步。”
“优化地图加载算法，把固定内存分配改成动态的。场景切换前，按地图复杂程度提前预估数据量，灵活调整内存，让数据加载更顺畅，防止内存不足导致卡顿。”
“服务器端，重新设计数据包处理流程，具体怎么设计不详说了，你没打算聘用我，这个就属于机密。”
说完，他利落地关机，起身准备离开。
“诶等等，”经理立刻拿出合同，“马上签，工资绝不拖延，实习证明，节假日福利，都有！”
谢蓝玉勾了勾唇，“成交。”
看人离开后，经理拍着胸脯，“差点放走一个人才。”
他转头对着旁边员工，“这好学校的学生是不一样昂。”
员工嗯嗯点头。
谢蓝玉赶场一样，从公司出来，换乘了几趟地铁直接去了咖啡馆，换上衣服又劳作了一晚上，才彻底结束这一天。
A栋宿舍楼有些偏，楼前有很长一段路，只有一排路灯稀稀落落地立着，人少的时候会有些寂静。
谢蓝玉脚步忽地一顿。
不远处，一个瘦高的身影伫立在路灯下，正夹着烟吞云吐雾，烟头闪烁的火星忽明忽暗。
他微微眯起眼睛，居然是路风。
两人已经有四五天没碰面了。
谢蓝玉心里有些复杂，他不想和路风有过多的纠葛，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像没看见一样，径直迈步向前走去。
路风猛地将手中的烟头丢进垃圾桶里，二话不说就一把拉住谢蓝玉的胳膊，拽着他往对面的教学楼走去。
这个点教室已经空了，他反手锁上了门。
“怎么着，之前骂我一顿还不够，现在见了我就当没看见？我好心给你钱，你不要，非得跑去酒吧赚那种恶心钱才舒服是吧？别人的钱都比路家的钱香，这就是你的尊严？”路风双眼冒火，怒声质问道。
谢蓝玉眼神冰冷，毫不示弱地回击：“把你的嘴给我放干净些。”
路风愤怒地盯着他。
他到现在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谢蓝玉去酒吧关他屁事，谢蓝玉饿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他心里就是堵得慌，满满的不甘心。他路风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视过！凭什么误解他的好意，凭什么对他的帮助不屑一顾！
“我的嘴很干净，你做的事干净吗？”他喊道。
谢蓝玉双眸猛地颤动了一下。
太荒谬了。
他一整天忙到没时间吃饭，忙到疲惫不堪，连话都不想说，现在却要站在这里受人辱骂。
刹那间，一阵眩晕感从头顶袭来，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路风面色一变，下意识一把捞住，“你踏马一遇上我就低血糖是吧？！”
他立刻跑到楼道里，从贩卖机买了一瓶可乐，谢蓝玉抿了两口就不再喝了。
两人并排坐着，乍一看，像那天一起吃汉堡一样和谐。
“说话，谢蓝玉。”路风直直地盯着他，“我要一个说法，你为什么不要我的钱？”
谢蓝玉面色发白，“我有手有脚，凭自己赚钱，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你的钱？”
路风瞪着他，“你的钱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谢蓝玉迎着他的目光，“你倒是说怎么来的？”
“你踏马去那种不正经的会所，去酒吧，你说呢？！”路风提高了音量。
谢蓝玉先是一愣，突然全部明白过来，“那种工作”“伤身体”“容易出事”原来是这个意思。
太离谱了，巨大的荒谬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为了生活和学业拼命奔波，居然被人以为出卖身体赚钱。
谢蓝玉浑身微微颤抖，怒目而视道：“路风，你真特么混蛋。”
说完，他拉开门要走。
路风两步跟过去，一巴掌拍在门上，鼻尖是浓郁的咖啡味，混杂着几乎闻不出来的酒精和香气，他问：“你今晚见的是男人还是富婆？”
谢蓝玉转身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路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过了头，可他竟然扯唇一笑，“就这点能耐。”
他向前贴近半步，身上的气息几乎笼罩住了谢蓝玉，他今天疯了一样，就像失去了理智，非要从谢蓝玉嘴里撬出个答案。
“赚这种钱舒坦吗？”他问。
谢蓝玉胸腔剧烈起伏，猛地抓紧了他的衣领，神色忽地一变，“舒坦，特别舒坦，你要不要也试试？”
那么近，近到两人的鼻尖碰到一起，只要路风说话，他的嘴唇就会擦过谢蓝玉的上唇。
路风的心跳陡然加快，那细微的触碰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迅速顺着神经传遍全身，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路风忽地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道：“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