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管里倒流着半截深红色的血,路风一低头,自己手上正捏着管,还折了回来。
“我艹!”他慌忙松开。
谢蓝玉眼睑微颤,水晶吊灯的光晕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
活阎王他见多了,这是最狠的一个,竟然想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杀死他。
路风见那血流了回去,药液开始正常流淌,“我刚才走神了,不是有意谋杀啊……”
他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语气好像有点好,瞬间扯高音量,“不是,老子要灭你还用等到现在?真想灭你,早在你睡着时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了!”
“几点了?”谢蓝玉打断他问。
路风愣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十一点多了。”
这话刚说完,谢蓝玉就要往起坐。
“你要干嘛?”路风问。
谢蓝玉头晕脑胀,他不觉得自己淋场雨就会病,但显然今天超出意料的事太多了。
已经十一点了,地铁公交都没了,打车太贵,想回的话只能找个车了……
被窝下的手摸了摸裤兜,手机还在,他伸出手便打算拔针头。
路风眼疾手快拦住了他,“诶不是,你睡蒙了?这药刚输了半瓶。”
谢蓝玉懒得解释,“我得回去了。”
路风站起来,“回哪去?你是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你,醒来就拔针头?人许医生大晚上跑过来给你看病,你这就要跑,医生大冤种啊?”
“今天你给我躺着,哪儿都别去,想走你等我爸回来再走!”
谢蓝玉抬头问:“为什么等你爸?”
提起这个路风更想发狂了,他咬着后槽牙说:“他说了,让我带你回来,不然我就得玩完!”
谢蓝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至于妈住过来,儿子就能跟着享福。
他低下头,声音发哑地说:“你就说我非要走,你爸不会把你怎么样。”
路风觉得对面就是一条倔狗,他单手叉腰解释:“不是,我跟你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我爸我不比你清楚?他说到做到!”
说罢,他一把把人推回枕头上,强势道:“行了,别磨叽了,赶紧躺着,明天爱去哪去哪,没人拦你。”
说罢自己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来,拧眉看向晃动的药瓶。
日,才输了三分之二。
这一起一倒,谢蓝玉感觉自己头晕得更厉害了。他眯着一条缝,看着顶上旋转的水晶灯。
这下是真的回不去了,今天只能先借宿一晚,明天再回家。反正按摩店的工作也干不了了,不如歇几天再另做打算吧。
这么想着,谢蓝玉也干脆认了命,视线一偏看到输液管。
还有药钱,明天也一并给了吧。
好累,他沉沉闭上眼睛。
路风确认他不跑了,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时,目光扫向床铺,见人还在,不禁撇了撇嘴。
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娘俩好不容易挤进这家门,装什么呢。
他不耐烦地翘起二郎腿,脚一歪踢到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谢蓝玉的鞋。
白色运动鞋倒是刷的很干净,看不出什么牌子,那就是杂牌。
浑身没一件值钱的东西,淋点雨就晕倒,这么个身体,去会所赚那种钱,大概真是穷疯了。
路风轻哧一声摇摇头,看看药瓶,看看输液管,最终又把视线落在了那张安静的脸上。
长得很干净,躺在那里画似的。
脸已经不红了,因为苍白总觉得皮肤好像很薄,一戳就能发红的那种。
路风无聊地盯了一会儿,得出个结论,嗯,大概是那些老板喜欢的类型。
细看眼睛下面有乌青,不知道这是多久没好好睡了。
结论二,啧啧,别人卖屁股,你卖命。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声,路风随手掏了出来,点开一看,是周承的消息。
周承:路哥,我突然想起一事
【酷盖不吃香菜】:?
周承:你不是说今天你后妈来吗,晚上得去酒店吃饭
周承:然后你和会所那哥从酒店一起出来的,我后来一琢磨,这该不会是你那异父异母的兄弟吧?
周承:不能这么有缘分吧!
路风烦躁地啧了一声。
【酷盖不吃香菜】:猜对了,滚吧
他回复完这条消息,把手机一丢,生无可恋地捏住了输液管,脑子里猛地闪过刚刚的画面,赶紧松开了。
片刻后,楼下传来一些声音,是开门和说话声。
路风竖起耳朵听着,呦,回来了。
他那个妈回来,就有人看着他了,自己就能回屋睡觉了。
果然没一会儿,上楼的脚步声渐渐清晰,紧接着有人敲了两下门。
随后路致河走了进来,浓黑的眉目带着担忧,压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路风心说我哪知道,“发烧了。”
“吃饭时候看着没事,怎么突然发烧了?”路致河说,“明天去医院瞧瞧。”
身后的白静娴还没卸妆,依然是一副精致模样,开口倒是淡定的多,甚至都没走近瞧一眼。
“没事的致河,这孩子很少生病,看着瘦其实结实得很,今天淋了点雨,估计着凉了,养两天就好了。”
路致河不是很放心,“我看还是请许医生来再打几天点滴。”
“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息吧。”白静娴贴心地说。
路致河的确有些疲惫,在公司忙活到深夜,怎么说今天也是个重要日子,让白静娴陪他加班这么晚,他有些过意不去。
“那我先去洗漱,待会过来再看看这孩子。”
白静娴带着人出去了,“不用来看了,让他睡吧。”
房门再次被关上了。
路风坐在椅子上,忘了刚刚想溜回屋的想法。
他看着床上沉睡的面容,心尖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许哥明明说,这个人有低血糖,而且前阵子刚病过。
根本不是“很少生病”。
他妈,好像并没有那么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