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尽量写得不那么沉重了,但是不写在番外里正文里写这个好像有点无病呻吟,所以凑合看吧,不喜欢看沉重的可以直接跳过,番外不影响正文。)
《秋日奏鸣曲》
妈妈,是这样吗?女儿的不幸就是母亲的胜利吗?我的悲痛是你隐秘的快乐吗?——伯格曼《秋日奏鸣曲》。
母亲柳茹是家里的老四,这也就是当年不流行什么“绝嗣男主”和“一胎八宝”,不然林昭昭她姥姥王金桂女士属于天选女主圣体。
小说里七宝八宝可能在玩抽象,她老人家实实在在生了八个,或者九个——原因是她也记不清卖掉两个还是卖掉三个了。
老大老二都是女孩,老三是个男孩,柳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大手一挥说再生一个陪他,然后王金桂就生了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一色的丫头片子。
然后他们家就遭了,总是事事不顺,到家里人吃不起饭的地步,柳老爷子坐在地头发着愁,说我弟弟家媳妇生不出孩子,他家有钱,送走一个去过好日子吧。
然后老六就被送出去过上了好日子,带回来的50块钱让柳家也过上了一阵子的好日子。
接下来重复以上操作两次,或者三次。
这个送子观音的故事其实和柳茹没什么关系,送孩子一般都是挑小的送。
因为她已经大了,能干活了,上边大姐二姐一个嫁人了一个也许了人家,少爷是不可能做事的,家里就她能干活,肯定不会送走的。
总之到最小的一个时侯,王金桂女士终于难产没了,最小的那个不到三岁,柳老爷子又没钱了,正打算重复以上操作,被长大了的四女儿拿着剁猪草的柴刀威胁,那是她妈妈用命换回来的孩子,再敢送她豁出去跟他拼了。
柳老爷子可能不想睁一只眼睡觉,于是此事作罢。但是家里没钱,怎么养,
柳茹心一横,说她不念书了,反正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她拿个高中毕业证得了,上京海打工去。
据说这就是柳女士来京海的全部经历,真实性也许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吧。
因为林昭昭的五姨和小姨提起这事三个人就抱头痛哭,说王金桂女士太苦了,被那个男人天天揍成什么样子,还给他生了九个,真傻。
林昭昭小时候没什么概念,长大了莫名其妙脑海之中冒出一个很地狱的笑话。
十连才能保底sr,还是生少了,不然怎么九个孩子个个过得都跟祥林嫂似的。
柳茹来京海后跟过两个男人,一个姓金,不知道叫什么,总之没孩子,对她也不好,也没结婚;后来一个叫林冰,就是林昭昭的父亲,这个有孩子,对她也挺好,据说她怀孕的时候一个冬天想吃樱桃,然后林冰下班后骑着摩托跑了半个京海,终于给她找到冻樱桃,用白色的泡沫外卖盒装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回来给她。
前一个男人是林昭昭听她爸说的,后一个男人林昭昭是听她妈说的。
林昭昭不理解林冰给女儿讲母亲以前跟过别的男人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也不明白她妈一遍又一遍的跟她讲传说中冻樱桃的故事是顶层设计是什么。
总之,林昭昭是有一个尚且算是正常的童年的,林冰的名声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忙,女人越来越多。
没关系,柳茹会凭借那半盒甜美的冻樱桃原谅他。
如果不是林晓晓的出现的话。
林晓晓比林昭昭小了一岁,也许还不到一岁,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才是让柳茹崩溃的原因,这说明她还怀孕的时候,林冰就已经出轨了。
她的冻樱桃都是假的,哈哈。
离婚的时候她就带了林昭昭,她不想待在京海了,连房子都没要。
柳茹来沙坪是因为大姐在这儿,方便彼此照应,然后来了沙坪才发现,找工作没那么简单。
她没什么学历,又是单亲母亲,谁都不乐意要,最后只能去给人当住家保姆,住在客户家那种,林昭昭自然被寄养在了大姨家,住宿学校,在家待不了几天,也不太麻烦人,只要平时给钱,成绩下降的时候骂两句就好了。
好歹是稳定下来,她再次开始相看男人。
她还尚且没有完全变老,长得还算漂亮,甚至有个港城的富商想包她,把她带去港城来着——当然了,包养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带孩子的,最多只能每年给孩子打点钱,不过大姨也说了,你把孩子寄养在我这儿,一样的。
结果柳茹到最后也没去,可能是把孩子送人这事儿到底是触动她某些神经了,然后富商走了,柳茹偷偷摸摸的哭。
林昭昭被打了一巴掌,柳茹破口大骂“和你爹一样的讨债鬼”。
然后林昭昭还头昏脑涨的,又被柳茹抱在怀里哭:
“咱娘俩这辈子就这样吧。”
当然了,命运也不会一直这么不眷顾柳茹,在她容颜老去之前的最后一点时间里,她终于遇见个愿意跟她结婚的富商,虽然没有前一个那么富有,但是生活还是无忧的。
虽然林昭昭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女人一辈子必须有个男人,大概因为她还没看波伏娃。
彼时林昭昭已经高二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母亲终于有钱了,给她在校外租了个房子,她每天可以徒步上下学,不用住宿了。
也不用回家了,不然见到那个男人也尴尬。
如果说小时候后爸还能成为夏东海,到这个年纪后爸只能是陌生人。
坏处就是柳茹变得比以前还忙,她执拗的依然要上班,加上房租直接付了两年,所以也没别的事烦她,她总是忘了给林昭昭打钱。
林昭昭一般不会主动要,但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一会说,然后她和柳茹的所有交流都变成了要钱要钱要钱。
柳茹骂林昭昭一点好都不学,就学会了她爸的白眼狼做派,除了要钱不会说点别的,不愿意多和她交流几句,叛逆期还没过,想和她多说两句就要学习,也没见林昭昭学出什么狗奶奶样子。
林昭昭知道她累,所以也没法多说,听着就行,听着比说出来好。
然后林昭昭真的学出了个够奶奶样子,她考上京大了,录取通知书发回来那一天,柳茹给自己所有认识的人都打了电话,哪怕小区里的一条狗不知道都是她传播的不够。
办完升学宴之后,林昭昭想自己也不能总是不交流,都说了交流是最重要的,她鼓起勇气和柳茹说了自己的大学规划。
我不要你的钱,你也不用管我,放我去京海自己闯荡四年,好不好。
然后柳茹就崩溃大哭,逢人便要说自己可怜,养了这么久的女儿,依然一点都养不熟,跟她爸一样的白眼狼。
柳茹向她哭诉:“我变成今天的样子是为了谁,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林昭昭:我说什么来着,听着就完了,听着比说出来好。
然后再没提过这事,也没管柳茹要过钱,她说学校的助学贷款很划算,不用白不用。
林昭昭在很久一段时间之后,才意识到她恨柳茹,柳茹也恨她,林昭昭一直坚信她们是彼此爱着对方的。
某天林昭昭和安雨林连麦看电影,伯格曼的《秋日奏鸣曲》,女儿悲伤地向母亲哭诉:
我不能恨你,所以我的恨变成了愚蠢的恐慌。
一切都有爱和关心做幌子,母亲的伤害要转嫁给女儿,母亲的失败要女儿补偿,母亲的烦恼必须是女儿的烦恼。
就像脐带从没剪断一样。
林昭昭在看到这段台词之后如遭雷击。
林昭昭忽然想,也许她宁可柳茹打她,骂她,抛弃她,她宁可柳茹纯粹的恨她,因为她那样终于可以纯粹的恨回去,那何尝不是另一种如释重负。
残忍的恨可能在某一个瞬间很痛,但马上就过去了不会让她产生如此长久而绵密的痛苦。
残忍的爱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