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兰斯将酒杯推过吧台，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怎么突然有兴致喝两……\"
\"说吧。\"兰登直接打断，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兰斯举杯的动作微微停滞，杯中的冰块轻轻碰撞。他挑眉：\"什么？\"
空气有些凝固。壁炉里的木炭发出\"啪\"的轻响。
“别装，库晶兽的毒液到底干什么用的？”兰登解开军装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晚餐时他就起了疑心，没从几人聊天中得到任何实质性信息，光这一点，就已经很反常了。
重点是，库晶兽的神经毒素是一种针对性毒素。虽不致命，但它能直接导致Alpha的信息素感知系统紊乱。
一个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前线指挥官的本能告诉他，这个实验项目可能没那么简单。
能让兰斯下重本儿、亲自盯的项目，肯定不只是为了讨好omega那么简单。
兰斯沉默了片刻，垂死挣扎了一下：“保密项目。”
“发询问函的话，知道的人只会更多。”兰登淡淡地提醒。军部有权向帝国所有涉密项目签发询问函，兰斯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兰登手指在桌面上规律的敲着，让兰斯觉得自己像坐在了军部的审讯室。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终于松口，“说实话，这个项目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平时也没怎么催，就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跟上面解释。但拖得越久，走漏风声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个药……本身就触到了所有Alpha的逆鳞。风声一旦走漏，十有八九夭折。”
兰登微微抬眉，示意他继续。
\"整个项目都控制在最小范围，拜特医疗那边基本不知情，他们两个也很谨慎。\"兰斯朝楼上方向扬了扬下巴，\"两边实验室知道核心机密的不到五个人。\"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最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上头那几位家里是什么情况。万一哪个家里的omega偷偷用药，解除了永久标记，omega倒不会被怎么样，顶多被抓回去再被标记一遍。但难保拜特医疗甚至是斯宾赛会受到迁怒，到时候怎么也得被扒下一层皮……”
“解除永久标记，”兰登轻笑一声，“这个omega还真是……知道怎么挑战Alpha的底线。”
兰斯也没想隐瞒兰登，这个项目对斯宾赛来说，不能完全说是做慈善，但是收益和风险非常不确定。到时候舆论风向还知道会怎么变，拉兰登一起反而更保险，风险对冲。
“5980星……”兰登指节轻叩相蚀刃的刀鞘，已经在大脑中调出星图坐标——现在通知阿兰召集人员，启动\"引导者号\"，用反物质炮轰平5980星的生态圈，应该还能赶在天亮之前返航。
“你打算怎么处理？”兰斯在等兰登表态，他要是支持，正好风险共担；要是他反对，那更好，正好名正言顺地终止这个烫手山芋，连给雪尔的解释都省了。
兰登突然话锋一转：\"5980的医疗豁免权申请了么？\"
“上周就批下来了。”兰斯绷紧的后颈微微放松，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居然会支持这种颠覆Abo社会根基的研究。”兰登打量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
\"彼此彼此。\"兰斯嗤笑着解开领口，\"我还以为堂堂军部指挥官要当场掏枪呢。\"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又各自飞快地别开脸——显然都对对方不够极端的立场深感失望。
————————————
第二天，安苏回到学院准备出差的事宜。她刚走进实验室，就撞见了这两天帮她代课的师兄。
“师兄，还得麻烦你代课几天。\"她抱着一摞数据板侧身往里挤，\"完整课件我马上传给你。\"
师兄长腿一跨，直接挡住去路：\"S班那群小崽子天天追着我问米亚老师去哪了。\"他眯起眼睛，\"你该不会真像论坛上传的，跟那个军部大佬……谈恋爱去了吧？\"
“是正经科研项目！出公差！”安苏大声地解释。
“行，出差是吧……一会儿你自己去和那帮学生解释吧。”师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突然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算了，一会儿你还是别去教室了，我怕他们把楼掀了。你的‘那位’留下的信息素...浓度高得能当生化武器用。”
安苏耳尖瞬间烧得通红，猛地后退两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别躲了，离两米远都能闻到。\"师兄抱臂倚在门框上，鼻翼微动，\"过来人劝你一句，这种攻击性爆表的Alpha不适合你……不如考虑下师兄我？老实本分、温柔顾家，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语言……”
“师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安苏战术性后仰，后背抵上实验台。
\"得，第二十三张好人卡。\"师兄摆摆手，转身离开。
安苏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被临时标记后，身上会留下明显的Alpha信息素气息。
她立刻冲进办公室翻箱倒柜，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记得明明有几张抑制贴就放在……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她动作一滞……她回校根本没通知任何人。
\"叩叩\"
声音更急促了。安苏没有理会，继续翻找，但越着急越找不到。
\"咔嗒\"，门被推开。安苏探头一看，是拉蒙。
“还真的是你，听人说早上看到你回学校了，正好在附近就来看看。你不是说要玩两天吗……”拉蒙话说到一半，突然僵住，眉头紧锁，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高等级Alpha信息素，那种压迫感让他汗毛直立，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刚刚有谁来过？”
“没谁，就我。”安苏觉得Alpha某种程度上和狗挺像的，鼻子简直比军犬还灵，“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来过我办公室？”
拉蒙努力抑制住惊讶的表情，走到她旁边：“你被……额，你昨天和Alpha在一起？”
“是的，是的，是的，我被标记了，有什么问题吗？”安苏\"砰\"地合上柜门，震得试管架叮当作响。
拉蒙被她吼得后退两步，连忙摆手：“没有。”他突然想到什么，飞快地跑到门边，但已经来不及了——洛基已经走了进来。
“米亚回来了？”洛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瞳孔急剧收缩，目光锐利地扫向书柜的方向：“谁在那里？”
站在房间中央的拉蒙和书柜后的安苏对视一眼，安苏用下巴朝外指了指，示意拉蒙赶紧把洛基带走。
拉蒙无奈，只好上前揽住洛基往外走：“没有，走吧。”
安苏绝望地闭上眼睛。果然，两秒钟后，洛基站到了她面前。
洛基怎么也没想到，站在书柜后的人是米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紧接着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和焦躁。
虽然能看出来他在努力的控制，但安苏能感觉到他横冲直撞的信息素——像被激怒的困兽在笼中踱步，却无法得到发泄。
洛基捏紧拳头，克制住将她推到墙角逼问的冲动，试图从空气中寻找那甜美的omega的气息。然而，浓烈的高级Alpha信息素的压迫感让他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安苏从他身侧挤出来，瞪了拉蒙一眼——随便说个教官的名字不就糊弄过去了吗？
拉蒙也很无辜，哪个Alpha会无缘无故释放大量的信息素？
洛基深呼吸两次，跟了过来，站在安苏的桌子前。拉蒙也抱臂站在一旁，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你……”洛基的喉结大幅度滚动了一下，“你昨天不是和兰斯在一起吗？不会是他……”洛基的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怒意。
“不是，你不要乱说。”安苏有些气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对他俩安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遍，但没有透露兰登的名字，\"临时方案而已。\"
“你就这样随便找一个Alpha就……让他……”拉蒙简直无法理解omega的脑回路。
“不然怎么办？”安苏无奈地摊手。
洛基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也不能这么办！那个人是谁？”
“不能告诉你们。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我自由了，以后不用担心随时会被omega学院抓回去了。”安苏试图转移话题。
“因为那个Alpha吗？你答应他什么了？你！”洛基情绪激动，努力平复了一下，继续说道，“他就是以此要挟你的，你看不出来吗？还有你的choker，你不是说解不开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洛基说不下去了，来回走了两步，带倒旁边的椅子，砰的一声砸到地上，把安苏吓了一跳。
“你现在不清醒，我们改天再谈。”洛基的反应让安苏也有些焦躁，烦躁地拉开抽屉翻找，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拨来拨去的是找了很久的抑制贴。她立刻取出一个贴上。
罪魁祸首的气味终于消失了，房间里紧绷的气氛似乎也随之缓和了些。
洛基弯腰轻轻地扶起倒地的椅子。
两人还站在屋里，没有离开。
“我得去找蓝伯特了，你们回去上课吧。”安苏站起身，却被洛基伸手拦住。
拉蒙识趣地先离开了，临走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安苏看了眼终端上闪烁的时间提示，轻叹一声：\"边走边说吧。\"
校园小径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偶尔有教室的窗户飘出讲课声，更显得路上空荡。
这节什么课？\"安苏随口问道。
\"《Ao两性生理知识》。\"洛基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
\"我的课都敢逃？！\"安苏猛地停住脚步，瞪圆了眼睛。
\"又不是你上的课。\"洛基耸耸肩。
“那也不行，快说吧，说完赶紧回去上课。”安苏催促道。
走出一段路后，洛基的情绪渐渐平静，也想明白了。她说的大概率都是真的，她和那个Alpha之间确实只是权宜之计。
想到这里，洛基胸口泛起一阵酸涩。他本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明明知道这场发布会对她有多重要，却是没想到她竟会为此如此不顾惜自己。
但是，他又没有立场如置喙？
\"米亚。\"洛基突然停下脚步，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绒布小袋，\"本来打算在腰旗橄榄球决赛后送给你的。\"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银链，链坠是一枚古朴的吊坠，边缘镶嵌着细小的蓝宝石，和他以往送的亮晶晶的珠宝相比，显得并不十分精致，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洛基把挂坠放到手心，递到她面前，目光认真又炽热：\"这不是贿赂，也不是谢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颤抖，\"我喜欢你，早在知道你是omega之前就喜欢了。\"
\"那次意外发现你的身份后...我怕贸然告白会让你误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虽然现在可能更不是时候，但我...不想再等了。\"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我知道你不接受师生恋，”他嘴角挂着勉强的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条银链，“但能不能……能不能再等一等？至少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说完，洛基低下头，捧着项链的手在微微发抖。
细碎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枝叶，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阴影。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可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属于别人，胸口就疼得发紧。刚刚那几分钟痛苦的感觉，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永远也接受不了她有一天会属于别人。
安苏看着眼前这个向来骄傲耀眼的男孩，此刻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指尖都透露小心翼翼。她突然觉得心脏被了一下——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的洛基，不该因为任何人变成这样。
人的记忆有时候就像一张张老照片，总会有几个让你印象深刻的场景。
一个高大的男孩儿站在校园的香樟树下，说“我喜欢你”的画面，安苏记得很久。
到后来，她忘了当时的感觉，那些具体的对话也渐渐模糊，唯独还记得那天香樟树的气味和他真诚又热烈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