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感慨道:“真是祸兮福之所倚。”旁边的张树立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其实对李达康来说,这次受伤反倒是转了个运。要是他今天没去棚户区,那后来发生的两起事故,他可能就得担责任了。毕竟当初是他把祁同伟提的专项整改建议给否了,结果刚否完,少年宫就烧起来了,棚户区也出事了。
这两件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虽然现在受了伤,但至少以后追究责任的时候,不会把他揪出来。祁同伟看着李达康这运气,那真是让人猜不透。
他的仕途总是这样,接手的项目总要出点岔子,可偏偏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一直出问题却一直没栽跟头,还真是个小强。不过怎么说,这结果也算是让李达康暂时躲过一劫。
事情一出,祁同伟就像个定心丸,有他在,大家都稳住了,救援工作也很快就井井有条地展开了。
“祁书纪!”
祁同伟在现场还碰到了熟人——齐本安。他原本是京城中福的大领导,最近刚调到京州中福。刚到任就摊上了矿区透水的事,还有棚户区的乱子。听说李达康要来棚户区视察,作为新来的总经理,齐本安自然也得跟着。他跟张树立一样,一开始还以为地方小,怕挤不进去,就在旁边听居民们闲聊。结果一声巨响,回头一看,程端阳师父的房子塌了,成了一片废墟。齐本安忙着救人,现在一身灰,头发也乱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是来找祁同伟打招呼的,也是想问问京州这边的情况。
寒暄了几句,齐本安说道:“祁书纪,这棚改区早就该拆了。”
“要是早点拆,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祁同伟点点头表示同意:“棚改区的事我也刚知道,一直在推呢。”但他接着又说,“不过这事挺棘手的,还涉及到你们中福集团那边呢。”
其实祁同伟原本也计划去找齐本安,因为在路上,他顺便向孙连城打听了棚户区的一些情况。这一问才知道,除了同意率没到95%,还有其他原因阻碍了棚改区的拆迁,拖慢了市里的推进计划,也影响了光明区的工作。
祁同伟招手让孙连城过来,当着纪律书纪张树立的面,让他详细说说。
孙连城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齐总,问题不在我们光明区,也不在市里。”
“之前市里让你们中福出五亿房改资金的事。”
“那笔钱现在没了。”
没了?
齐本安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心里马上猜到可能是被挪用了,甚至是被贪污了。五个亿进了财正账户,一直没用,难免会被各种理由挪作他用,这点他懂。但要是真被贪了,那就太吓人了,五个亿,这得是多大的案子!
而且贪的还是棚改区的专项资金,影响太坏了,枪毙十次都不为过。
在副省长祁同伟面前,齐本安当然不好直接问这笔钱是不是被市里挪用了。但他也不用问,孙连城自己就说开了:
“齐总,这笔钱的问题不在我们光明区。”
“这笔钱刚拨过来没多久,就被你们京州中福收回去了。”
什么?
齐本安大吃一惊!
钱被京州中福收回去了?
“这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齐本安吃惊的不是别的事,他最震惊的是自己已经当了半个月的董事长了,居然没人告诉他!
这边京州能源投了三个亿,京州中福投了两个亿,总共五个亿的专项资金,最后都回到了京州中福的账上,他居然不知道!
齐本安从京城中福总部调回京州中福当董事长,本就是为了解决京州中福的资金危机。结果呢?资金危机还没搞明白,现在又听说四年前筹集的五亿房改资金被京州中福要回去了。但关键是,齐本安被蒙在鼓里!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这笔钱回到京州中福后肯定有问题,不然齐本安不可能不知道。
齐本安强压下心里的种种猜想,先问孙区长:“孙区长,这笔钱是谁负责的?”
孙连城说:“当时是丁书计拿着批文来的,我签的字。至于你们京州中福内部谁操作的,我不太清楚。”
丁书计?
提到丁义珍就麻烦了。他是李达康的心腹,听说受伤了,头部受了伤,伤势如何还不知道,得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所以现在去找他了解情况是不可能的。
祁同伟瞅了齐本安一眼说:“钱回到谁手上,谁就是经手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齐本安被祁同伟的话震得目瞪口呆,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赶紧把师姐石红杏叫了过来。
石红杏可是京州中福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这些年所有资金项目都是经她手审批的,包括那五亿的房改资金。
现在这笔钱已经回到了京州中福,石红杏肯定心里有数。
可石红杏的回答却让齐本安心里凉了半截。
他问起京州中福怎么从市里拿回的房改资金,这位女总经理一脸无辜地说:“我不清楚。”
齐本安这下彻底懵了。
祁同伟在旁边看着,也不想插手他们京州中福的内部事务,毕竟自己没那个权力。
但棚户区出了这种事,改造工程必须马上推进。
不然没法跟群众交代,整个京州的领导班子都得担责。
更别提这事现在已经惊动了省里,连京城都知道了。
要是棚改工程再拖下去,京州那些管员的脸面可就要挂不住了。
可现在不光是光明区,就连市里的财正也很紧张,全投到光明峰项目上了。
所以市里之前让京州中福出的那五亿房改资金就显得尤为关键。
祁同伟说:“齐总,石总,这事你们得赶紧查清楚。棚户区改造必须得进行。”
“同意率的事我来负责。”
“不过资金问题也希望你们能尽快解决。”
“要是棚户区拆完了,房子却没盖起来,省里怪罪下来,我们京州市可承受不起,你们京州中福也一样。”
齐本安连连点头,保证道:“祁书纪您放心,这笔钱我一定让他尽快回到光明区。”
五亿可不是小数目,但再大也没京州市的面子重要,也没汉东省的面子重要。京州中福虽然是国企,但根在京州,根在汉东。祁同伟说得明白,这不仅是市里的脸面,更是省里的脸面。谁要是在这事上搞砸了,让市里难堪,祁同伟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救援工作也快结束了。祁同伟又带着孙连城等人去医院看望受伤的群众,主要是去看望李达康。
“骨折?”祁同伟看着片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没想到李达康伤得这么重,还以为只是扭了腰,结果现在连床都下不来。按李达康的性子,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刚检讨完一年多,好不容易能大展拳脚,结果现在却躺在床上下不来,以后只能靠秘书汇报工作了。
哎,京州作为省会城市,那事多得跟米似的,等着人去处理呢。要是李达康这个书纪老是不在岗,省里头说不定就得琢磨着换人顶替他了。一旦真有人接了他的班,到时候你就是表现得再好,也别想再回到原来的位置,只能打发你去别的地方。这对李达康的正治前途来说,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他现在正奔着正部使劲呢,而且汉东的局面对他来说那是最有利的时机。老领导赵立春还在书纪的位子上坐着,省长刘震东也快退休了,这样的机会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要是这一波上不去,李达康都不敢想还得多少年才能缓过来。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错过这次机会,他不知道还得在副部的位置上转悠多少年。
有时候,看着就差那么一小步,实际上那差别可大了去了。你瞅瞅陈岩石,想弄个副部级待遇退休都办不到,这不正好说明越往高处爬越难嘛。因为那上面的位置少得可怜,组织上选干部的时候也特别小心谨慎。
李达康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自己怎么就选在这个时候去棚户区呢。还偏偏摊上这么个事!他心里头苦得跟吃黄连似的,可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硬气的样子,那张脸冷得跟死鱼似的,好像是在告诉别人他顶多躺两三天就能回去上班。
祁同伟一进医院就找院长打听李达康的情况,然后就直接跑到病房,把幻灯片举到李达康眼前。
“达康书纪,情况不太好!”他直接对着李达康的腰骨折片子就开讲了,看得李达康恨不得立马跳起来骂他一顿。可他现在动都不能动,再乱动的话,别说一个月出院了,就是三个月出院都是奢望。
李达康咬着牙说:“你别管我了,其他同志怎么样?这次事故有没有人受伤?”要是就他自己受了伤,那还勉强能接受,毕竟没人死就好。听到祁同伟这么说,李达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有人死了,就算上头对他网开一面,以后也不太可能再让他全权处理京州的事情了。
“吴柿长和丁义珍他们怎么样了?”李达康心里明白,这段时间他肯定是得放权了,就算他能要求办公室秘书每天向他汇报情况,可人在医院里遥控全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吴雄飞愿意帮他管着,或者副书纪也同意搭把手,但这在管场里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