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渐渐深沉,气温也跟着下降,汉东干部疗养院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赵小惠冷不丁地来了,但祁同伟并没有因此就显得特别兴奋或者高兴。
他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对于赵小惠、赵瑞龙这类人,他总是带着一种审视的眼神,就像是在观察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现在却落魄的管员家属。
赵小惠确实和戚**有那么点相像。祁同伟见过赵立春,也见过赵瑞龙,有时候他心里会琢磨,赵瑞龙真的是赵立春的儿子吗?
赵立春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挺好的,可赵瑞龙就完全不一样了,怎么瞅都不像是能成大气候的人。直到见到赵小惠,他更加觉得赵立春可能对赵瑞龙有所误解。或许是隔代遗传吧,赵立春和赵小惠可能继承了相同的基因,而赵瑞龙则是走了另一条路。
所以,在祁同伟看来,赵小惠既有自信满满的一面,又让他想起了戚**。这就让祁同伟面临一个选择:他是要当常威那样的旁观者,甚至落井下石,还是做包龙星那样乐于助人的人?
他瞅着赵小惠那自信的笑容,直接问:“你是替赵立春来的吗?”赵小惠爽快地回答:“我说我是为自己来的。”祁同伟笑了笑:“那你能跟我说的可不多。”赵小惠也笑了一下:“所以你还是想跟我爸谈。”祁同伟摇摇头:“我只是京州的,不是汉东的,省里的事,轮不到我说话。”
赵小惠对祁同伟的冷静感到意外。要是换成她那不懂事的弟弟,恐怕早就飘飘然了。其实祁同伟就算背后有人撑腰,那也只是个摆设。“林京隧道枪击案”这事,主要还得听汉东方面的意见,就算是上面的人,也得考虑汉东的意见,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祁同伟的事,绕不开汉东。不能直接给“林京隧道枪击案”定性,也不能直接对林城动手。这不合规矩。就像祁同伟自己说的,有他的事,有组织的事,大家各有各的分工。
作为上级,你可以给我建议,但听不听你的,那是我自己的事。一般来说,下级会听从上级的意见,但有时候,下级也得有自己的判断,对自己的立场负责。
这时候,上级的意见就只能是个参考了。当然,如果下级不听话,上级自然有别的手段对付他,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咱们就说现在吧。祁同伟背后就算有人支持他,想让他对付林城的人,也得先看看汉东那边怎么说。如果汉东那边觉得这只是个小事,那祁同伟就算有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忍着。
组织上就算觉得这事很严重,想要严惩,也不能直接动手,得先把汉东的领导班子换掉,再找新的人来处理这事。程序就是这样,规矩也是这样,不然“汉东班子”这四个字怎么能这么重要呢?
哎,说实话,这种情况真是不多见。赵立春这会正急着往京州赶,那边也急着开会,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林京隧道那枪击案”,汉东这边看得可重了,觉得太恶劣了,得严惩不贷。但问题就是,咱要不要把这事闹大,要不要把有关联的人都扯进来?说白了,就是咱能不能任由这事继续扯皮下去。这才是重点。
赵小惠这次来,就是想探探祁同伟的口风,看他到底想动谁,顺便也给他提个醒,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这可不是什么命令,就是商量商量,所以她才会这么晚还跑来找祁同伟。祁同伟问她,是代表自己呢,还是代表她老爹,赵小惠这下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要是只代表自己,赵小惠就算豁出去了也不够分量,换不来这些好处。但如果代表老爹,祁同伟一张口,赵家得付出多少才能保住李达康?
赵小惠越想越觉得可笑:一个“京州的大书纪”,事业的成败居然不完全由自己做主了。“林京隧道枪击案”那一枪,看着像是打在祁同伟车上,其实全打在了李达康身上。要是李达康保不住,那这一切就都白搭了。
赵家的人一走,汉大帮立马就开始扩张势力了。才半年功夫,就能把赵立春在汉东留下的影响给清除干净。高育良也能完全掌控汉东了。
祁同伟作为高育良的得意门生,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说不定不到四十岁就能进权力核心,甚至还能更进一步,当省长呢。在这种大利益面前,赵小惠自称代表老爹来找祁同伟谈,她能谈个什么?靠长相?还是靠钱?
论长相,祁同伟身边美女多的是,赵小惠单独看还行,但放在那一堆美女里就显得平平无奇了。拿钱?祁同伟根本就不缺钱,不是因为他多有钱,而是他根本就用不上钱。一个用不上钱的人,你给他钱有什么用?而且,要是他真想要钱,只要说一声,那个叫程程的女人立马就把钱转给他。这就是祁同伟的厉害之处,他让手下人赚钱,但自己从来不被钱束缚。
所以有时候,赵小惠心里头那个气,就怪祁同伟为什么不早点结婚。结婚了就有家有口了,有家有口就有牵挂了,以后还得要孩子呢。祁同伟一旦陷在这种传统的家庭伦理里头,就有了软肋。
但现在,赵小惠是真不知道怎么对付祁同伟。祁同伟这时候跟铁打的一样,一点破绽都没有。于是赵小惠也就不想着跟他个人对抗了,转而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说:“祁书纪严重了,京州也是汉东的一部分,还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呢。说到底,咱都是在为汉东办事。祁书纪要是对汉东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我这次来就是代表老爹听听您的想法。祁书纪受委屈了。”
祁同伟在心里头偷着乐,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可脸上却装出一副愁容:“个人的面子、得失,那都不叫事。我真正担心的是林城市的老百姓。像卡恩集团这样的黑势力,到底还有多少?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板,居然敢私养兵马,非法囤积大堆武器,还跟专案组对着干。赵柿长,这事太可怕了。
这不光是地方治安的事,背后肯定有人撑腰。这些个谜团,咱们得查它个水落石出。平康县和林城市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咱们得把背后的黑手给揪出来。林城市出了这事,说明以前的一些正策和做法都错了,得改!”
林城市这是只是个特例呢,还是汉东别的地方也有这样的问题?又或者,咱们怎么才能不让林城市的事重演呢?这些个问题,咱们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这就是我的观点,再说一遍。
我个人受点委屈,那都不算什么。明摆着的事嘛。
可林城的百姓、江阳、侯贵平、张晓倩他们受的委屈呢?
还有严良、范家惠这些在这事里头受伤害的。
他们的委屈,那才叫人心疼呢,因为根本没人看得见。
所以我说,我这点委屈,算什么呀?
我又不是祁同伟,没挨过枪子儿。
他们吓不倒我,也杀不死我。
赵小惠是又想哭又想笑。他们?你说的是谁?
你到底想把事闹多大?
赵小惠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老爸不让我一个人来见这个人,得让我跟着。因为他比高育良还难对付。
都说什么样的师父带什么样的徒弟。
高育良会狡辩。
这家伙呢?我看是多变!
赵小惠心里清楚,讲这些她根本斗不过祁同伟。
有委屈就说出来嘛。
可祁同伟就是憋着不提。
他绕来绕去,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你先说,说不定会吓你一跳。
在这方面,祁同伟真是老江湖了。
赵小惠头疼的就是这点。这男人太善变了。
各位兄弟姐妹,快来投票!
赵小惠和祁同伟还在疗养别墅里斗智斗勇呢。
另一边,高育良已经开口了。
“林城市三十年的发展成果不能抹杀。”
“但出了这样的事。”
“难道还不能说明这座城市的发展有问题吗?”
“这里有多少个像卡恩集团这样的本地企业?”
“咱们该不该查一查?”
“江阳的那个视频,大家都看了吧。”
“那可是咱们饲法战线上的好同志!”
“就是这么一位同志。”
“想在林城市办个案子。”
“却得豁出命去。”
“而这条命,也只是换来了继续查案的机会。”
“如果不是关键证人张晓倩站出来。”
“江阳的牺牲就白费了。”
“同志们。”
“咱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利益。”
“而是为什么咱们的饲法人员得费这么大劲去办这样一个案子?”
“跟我说说,到底谁在阻挠?”
“一个监察管,还有一个刑事队的副头儿。”
“要是换了别的地方,凭他俩的身份,哪还有办不了的案子?”
“可这都十年了。”
“举报的人没了。”
“受害者也走了。”
“相关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面的监察院连举报信都不敢接手。”
“就连一个县的公安焗长,也得给他们前前后后地忙活。”
“你们给我讲讲。”
“这平康县,这林城,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我派了个正厅级的干部,还有一位领导,一个饲法管,结果让人给揍了!”
“对不起,立春同志,对不起各位,我现在有点激动。”
赵立春摆摆手,说没事:“能理解。”
“对于老高刚才的话,”
“你们怎么看?”
“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坐在最末尾的汉东地区武装部长转着笔帽,见前面的人都没想好怎么说,他便开了口。
“我觉得,林城那边的问题确实挺棘手。”
哗——
在场的人都转头看向他,一脸惊讶。
一般来说,这位武装部长平时很少明确站队,多数时候就是跟着大家举手,或者不反对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