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山脚矗立的烈士墓碑上,感慨深沉:“你们觉得,这里是否像一场誓师大会的现场?”
“难道不像?”他的目光扫过那位温柔的女子,她轻点头,含笑回应。
祁同伟展开双臂,豪迈激昂:“这就是一场誓师大会的现场!我们这些年轻战士,以恒久站立的姿态,长眠于国界线上,守护这片边疆!这是个独特的青春方阵!”
前来悼念烈士的人们本就满怀情感,祁同伟这番深情壮阔的话语触动了所有人,无不眼眶湿润。
不仅老人一行如此,连同样前来祭拜的亲友们也不由停下手中的事,目光集中到那个居高临下、仿若指点天下的男子身上。
接着,一曲醇厚又略显沧桑的歌声响起,那是祁同伟用心演绎:
“或许我会离去,再难返回。
你能否理解?能否明白?或许我会倒下,再不能起身。
你是否会一直等待?若是这样,请别悲伤。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荣耀。”
离开高山陵园的路上,小张对祁同伟的赞赏滔滔不绝,让他脸上满是自豪的笑意。
“少拍马屁!”祁同伟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颇为受用。
“真的,你没看见老首长哭得不成样子,还有那几个女人,都背过身去擦眼泪呢。
下面的家属们,祁队,你太棒了!”小张的夸赞真挚而热烈。
祁同伟用指尖轻点小张,摇头笑着说:“唱完歌我就离开了,没留下邀功请赏。
毕竟还有公事缠身,倒是那个中年男人送了我一程,临别时还握了手。”
对方简短道谢后,一切便结束了。
连基本的姓名交换都没发生,更别提其他深入交流了。
然而,就在祁同伟即将拉开车门启程之时,一个柔和且充满书香气的声音唤住了他。
“祁同伟!”
他循声望去,只见那名气质出众的女子缓步而来,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纤细白皙的手优雅伸出。
“你好,我是赵一粟。”
她言辞间透着从容。
祁同伟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虽然认出那位老人不算稀奇,但这女子又如何知晓他的身份?
察觉到他的警惕,赵一粟轻晃着手腕,打趣道:“难不成,一级战斗英雄还怕我这样的弱女子使绊子?”
祁同伟被逗乐了,觉得此女与众不同,比钟小艾更添几分独特韵味。
他大方回应,只是礼节性地碰了一下手便分开,毕竟这女子的手太过柔润,仿佛从未沾染尘世烟火。
赵一粟浅笑:“我在宣传署任职,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我能认出你了吧?在全国范围内,像你这样的人物可不多,简直堪称总警署的活名片。”
祁同伟顿时明悟,原来对方是宣传部门的人,如此便合理了。
赵一粟接着说:“我们原本计划对你进行专访,登上重要报纸,但向总署咨询后,他们否决了。”
“说你还年轻,不宜过多曝光。”
“不过依我看,这更像是有人刻意压制你。”
“祁同伟,你得多长个心眼才是。”
祁同伟笑了笑:“无论是否有人压制我,赵一粟,你这话听着倒是像在布设陷阱呢。”
赵一粟轻笑一声:“心里有数就好,来,留下联系方式,以后方便联系。”
她办事干脆利落,毫无拖沓。
二人互换信息后道别。
“啧,祁队。”
小张驾车时忍不住低声惊呼,“这感觉像是全城烈士都在为你牵红线,若真成了,你的喜酒怕是要摆满整条街!”
祁同伟莞尔一笑,拍拍小张肩膀:“那任务就交给你了,帮我挨家挨户送请柬?”
小张哑口无言。
“祁队!”
“老祁!”
“小祁,快来,出事啦!”
“猎冰”行动出现了意外!
祁同伟途中已接到电话,立刻让小张加快速度返回指挥部。
一进会议室,众人都在等着他,没有多余寒暄。
灯光渐暗,投影仪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嗨,警察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黄宗伟,想必各位对我不会陌生。”
视频开启时,黄宗伟的大头率先占据屏幕。
随后他慢慢退至椅后定格。
祁同伟瞳孔微缩,眉宇紧锁。
那把椅子上,绑着一名疑似来自掸钦北区域的男子。
无论从服饰还是装扮来看,都让祁同伟的思绪迅速跳跃,他冷锐地追问:“这是何方人士?”
西南缉毐局的大队长,嗓音低沉而笃定:“他是我们的兄弟,郑智尧,曾是边防连队的一员。
为替牺牲的战友复仇,他主动潜入掸钦北执行卧底任务,至今八年有余,一直平安无事。
最近,正是他提供了关于黄宗伟的关键线索。
可就在那次行动后,他身份暴露了。”
大队长的话音中,青筋暴起,满含怒火与悲痛。
屏幕里的郑智尧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而黄宗伟的脸上却毫无波澜,这不仅是轻蔑,更是赤裸裸的挑衅!他寄来的这段录像,分明是对整个西南缉毐大队的公然宣战。
黄宗伟从容地站在椅后,轻轻抚触郑智尧的头顶:“言归正传,我要我的妻儿来这里团聚。
诸位警官,能否成全我这点小愿望呢?我估算过时间,你们应在周三下午收到此视频。
从三平市出发,换乘飞机到西南,再乘车抵达边境,最快也要二十一小时。
但我给你们的期限是二十四小时,也就是周四下午六点三十五分,我必须在掸钦北见到他们。”
他语调中带有一丝歉意,又夹杂着父亲特有的坚决与执拗:“请体谅一个父亲对子女的深切思念。
所以,任何差池都不被允许。
否则,你们会在周五早九点左右收到这位卧底的‘礼物’。
他本该死于非命,是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作为交换,我的条件不算过分吧?”
黄宗伟微笑着托起郑智尧的头颅,对着摄像机调整角度,确保每一处细节都被捕捉得清清楚楚。
他眼神纯良,语气平静,可每个字句都似锋利刀锋,刺入缉毐警员心底。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黄宗伟直勾勾盯着镜头,一字一句说道:“祁队长,你逮捕了我的两名合作伙伴,毁掉了我的事业。
我不怪你,那是你的职责所在。
但你把我当蝼蚁一般对待,你觉得高人一等吗?你很厉害吗?好,这份‘礼物’送给你。”
忽然间,黄宗伟抽出利刃,一刀割下郑智尧的耳朵,狠狠掷向镜头。
画面顿时血迹斑驳,郑智尧的哀号与黄宗伟那阴冷的嘲讽混成一团:“来抓我,一群废物!”
视频戛然而止。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即便祁同伟未到,所有人都已看过这段录像,而再度观看时,那种震惊与愤怒依旧未减。
内心依然汹涌难平!
愤恨!
悔意。
会议室陷入昏暗,祁同伟默然不语,身影隐没于阴影中,无人能见其面容。
他缓缓抬臂,借着投影仪微弱的余光扫了一眼时间:“时间掐得真准,距行动开始仅剩二十三小时四十分钟。”
段明宏正欲开口,祁同伟率先示意他发言。
祁同伟语气平稳:“麻烦你告知三平的同事,请黄宗伟的家属尽快到指定地点。”
“赵队。”
赵大队长点头回应:“收到黄宗伟家人的消息后,立即按计划带他们前往边境。”
话音刚落,祁同伟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的大队长们:“我决定亲自去一趟掸钦北,将黄宗伟安全带回。”
“祁队!”
“小祁!”
“老祁!”
会议室里炸开了锅,大队长们纷纷起身劝阻。
祁同伟挥手制止:“诸位误会了,我并非一时冲动,也不是被挑衅冲昏头脑。”
“我自有考量。”
“你有什么考量!”段明宏重重拍桌,“这件事绝不能轻举妄动,我不同意!”
赵大队长也附和:“小祁,你这是意气用事,我也不支持!”
“祁大,这样的做法让我们左右为难,还来得及商量其他办法。”
祁同伟却摇头坚定地说:“请大家放心,事情并不复杂。”
他看了一眼手表。
“三十分钟后我出发。”
“一个小时后到达边境。”
“过境需要二十到三十分钟。”
“今晚四点半前,我一定赶到韩东的据点。”
“五点,我会带着黄宗伟返回。”
“下午,我们就能回到边境。”
“即便黄宗伟的家人还没赶到,也无需担心,他既然想念家人,不会在意多等片刻。”
“祁队!”
“老祁!”
“你别这样!”
段明宏大声反对:“这个计划我绝不同意,人我更不会带!”
砰!
祁同伟猛然拍桌:“段明宏,这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命令!”
“我告诉你们!”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罪犯可以威胁人民警察!”
“绝不容忍任何毐贩对我们缉毐警出言挑衅!”
黄宗伟不是想看我有多脆弱吗?
“那就让他看看我的决心!”
“现在对表!”
祁同伟气势如虹,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直到祁同伟的手表秒针走完一圈,众人才不自觉地核对时间。
祁同伟从容镇定:“猎冰行动,正式收网。”
走私窝点人头攒动,货物堆积成山,若非亲眼目睹,恐怕会误以为是繁华的集市。
实际上,这里只是边境线上一个隐蔽的走私据点。
祁同伟伪装成普通民夫,悄无声息地潜入此地,等待走私货物的出现。
依靠“攻克光环”的特殊能力,他迅速掌握当地语言,足以应对当前任务所需。
祁同伟没有循规蹈矩地从正关离境,因时局仓促,容不得他按部就班。
反而是这条隐秘的私径,成了更便捷的选项,也是边疆特有的风景。
尤其在西南群山叠嶂之间,繁茂林海为非法交易提供天然屏障,让这些路径轻易成形。
不多时,一辆货车满载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