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远支吾磕巴起来,扭头朝灶房掩饰慌乱的故作平静道:“桂花,烧好了没啊,快点儿啊。”
嘴上催着,还亲自去了趟灶房。
碴子面稀饭在熬着,面饼已经烙好了。
知远又跑进了堂屋,将自家要吃的大米饭给用袋子全兜上,还将一盆树菇煮红薯叶也另一个袋子给装上。
“诶?那是我的早饭呀。”谢桂花一扭头就看见他的行为,气得瞪眼。
他这是被鬼上身了?
“这些够不够?”知远压着羞臊,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村丫叫徐思思,年岁才将十八。
虽说脸上净是疲惫和风尘仆仆的脏污,却掩不住五官的俊俏。
“谢谢好心大哥,”徐思思拘谨又礼貌地垂着脑袋,“我只要剩饭。”
“啊?”知远意外,“这、把你就当这是剩饭呗。”
“不,我只要剩饭。”徐思思也不好意思跟他说话,坚持说这一句。
她刚才也听见桂花的喊声。
知远没法子,只能等谢桂花将碴子面稀饭熬煮好了之后,由她将这顿糙伙食接济出去。
连着好几天,知远都有意的早早起床在门口等,大老远的一瞧见她身影,就立马招呼她过来谢家。
这些天里,知远也屡番试探着给些好的。
徐思思依旧坚持不要。
知远心里对她的好感就越来越强烈。
“全体村民注意,各家各户地立即过来食堂开动员大会!”
村间广播响起电流声,刘刚的叫唤重复回荡好几次。
杨舒芬一家子应声来到食堂。
这些天村里骂外人骂得越来越难听。
必须批评批评那几户不给剩饭还骂人的,免得时间一长结下梁子,冲击了村内的和谐稳定。
虽说是外村人,但不也是同胞,应该团结一致度过时艰。
结果他刚开了个口子,村民们就炸了!
“刘村长!你倒是说得轻巧,团结,团结个鬼!”
“我们村子里本来就没啥余粮。”
“就是啊,眼瞅着要准备过冬了,却连做条棉裤的钱都掏不出来!”
“你倒是好心!你好心你拿自个儿家里的余粮接济去!甭拿我家的借花献佛!”
“穷啊!娃儿长大了还穿着小衣裳啊!脚踝子露出一大截裹不住!”
动员大会变成了诉苦大会。
各家各户都在哀嚎自家有多难,实在不行猪崽鸡崽都只能卖了,不然人被冻死了咋办。
虽说驿马镇的位置不南不北很难冻死人,但冬天也会下雪。
村里的王大海天天被讨口子的大清早敲门要饭,烦都烦死了。
趁着这会儿的咋呼劲儿,他扯着嗓子一通嚎:
“我东村全体一致认为应该赶走他们!让他们去别处讨口子去!”
“天天死乞白赖的一大清早就来敲门!比闹鬼还晦气!”
“是啊是啊,刘刚你还是我东村的队长呢,你却胳膊肘往外拐护着外人!”
“你应该护着本村!赶走他们才对!”
话茬子朝刘刚的主题的相反方向失控。
站在人堆里的杨舒芬在知远耳朵旁说道:“我们村能合法开辟实验田,你去跟刘村长提议一嘴,提议用这些外村人帮我村增辟实验田,辟来种萝卜和洋芋,让外村的来出这力气,争取能赶在十二月收成一茬儿。”
“这么一来,他们能有点儿口粮上的弥补,等他们走了之后,还能给我们村留下一片新开的地。”
恰好知远正担心这些外村人被赶走呢,若是赶走了。
他怎么见徐思思!
杨舒芬贴心又适时的提点,让知远心花怒放。
本来生产队就一直想招揽知远加入当个技术员,只是他一直眼高手低,瞧不上生产队。
见知远上前来。
刘刚立即道:“知远想通来村里当技术员了吗?”
知远笑道:“村长,我是来给你出谋献策的。”
“说说?”刘刚此时焦头烂额,听到他的话,眼神发亮看着他。
知远将杨舒芬说的话,一字不差复述。
刘刚虽说没咋读过书,但还是有些长远目光的。
村里没有农机,所以伺候不了多大的公田。
但是知远有造人力农机的手艺,可以扩公田!
若是能成,他们伺候二千亩公田都不是问题!
杨舒芬站在不远处看知远时不时瞥一眼徐思思,心底啧了声。
怪不得这几天,早早就起来跟她一起在灶房。
小子,发春了。
徐思思察觉到杨舒芬看过来的眼神,立即有些紧张,不过只是一瞬,杨舒芬收回目光。
她往家里走,沉思买岗位的五百块钱,要从哪里得来。
除尘汤挂靠着供应化工厂,供应的还挺稳定。
只是这每天的五块钱落到了知远手里,旁人想抠出来,没门儿。
钱落子女手里,攥得比长身上了还紧。
不过他们拿着钱都有自己的用处。
建国一直在惦记在镇上安家,桂花的养猪养鸡。
知远手里的钱的攒着当学费,免得读书机会来了却交不上。
杨舒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攥得太紧。
她得再琢磨个弄钱的道儿出来。
想做点儿挣钱小生意,唯一的路子就是依赖体制。
农机厂和拖拉机厂的工人工作的时间一长,基本都有耳鸣的毛病。
龙胆草茶!杨舒芬眼眸微亮。
龙胆草说是草,其实也是草本的根茎。
挖根茎出来洗干净切片,还要再干烘炮制,过程有些繁琐。
杨舒芬决定的事,便会十分认真去做。
她频繁上山,每天早出晚归采摘龙胆草。
知远也在生产队里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
村里荒地不少,一些缓坡虽然能开垦,但开垦的难度也不小。
先除草,再翻土,然后挑扔干净里头的石块儿等杂物。
开始伺候农作物之前,这土还得改良,比如疏松、平低洼、防积水。
通常杂草野蛮生长的土壤,肥力都不太行,还得施一波腐熟的农家肥。
反正距离浇水之前,繁琐的工作多了去了。
还不是重点。
外村人的为了能留在本村越冬,头几天还挺舍得出力。
时间一长,便生了其他心思。
他们辛苦开荒,最终也不属于他们,那岂不是白出力气给旁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