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叽叽喳喳地将掉在地上的蝗虫收拢到一堆儿,不一会儿就捡着了十几只。
谢建国越看越心慌,老娘跟他说过,平时的正常蝗虫是绿色的,而蝗灾时的蝗虫是黄红的。
“这不就是蚂蚱,啥蝗虫嘛,你还是生产队队长,居然一惊一乍的,也不怕村里闹恐慌。”
没见过蝗灾的村民并没有当回事,因为这蝗虫确实就是蚂蚱嘛,蚂蚱挺常见的。
反而还责怪刘刚张嘴就是啥“蝗虫”,害他们吓了一跳。
刘刚都被村民的责怪整懵了,寻思难道真是咱反应过度了?
“哎呀,队长啊,你还是赶紧蹬上二八杠去镇里一趟,叫镇上赶紧继续放水吧。”
“就是,眼瞅着收成前的临门一脚了,这会儿要是没水灌溉,别说啥蝗虫,旱都全旱死了,都轮不到蝗虫来吃。”
“是啊是啊。”
村民们更在意水的事儿,刘刚寻思也是,赶紧解决水的问题吧,愁人,天天的真是,幺蛾子没完没了。
“队长,你现在不能走。”
瞧见刘刚转头就真要骑车去镇上,性子内向的谢建国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站出来开腔:
“今年肯定会闹蝗灾,咱们必须现在就提前收成,不然等蝗虫来了,直接完犊子。”
这话一出,村民们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谢建国身上,同时集体石化。
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噗。”憋不出笑的村民,此起彼伏地发出笑声。
“建国,是不是你媳妇儿给你戴绿帽子的事儿,叫你受了不小的打击?瞧你居然说起胡话来了。”
何花兰已经很努力地藏在人堆里不冒头了,结果又被话茬子给揪了出来。
又不能公开叫嚷更加闹大,只能幽怨地瞪一眼谢建国,暗暗埋怨谢建国抽啥疯,非得出头鸟似的冒出来说胡话叫人注意过来。
死过一回开了窍的谢建国,现在一门心思都是相信老娘,毕竟老娘不仅从火场救回了自己。
且还在一个多月前就预言了蝗灾。
不信老娘还能信谁!
“我没说胡话,今年绝对会闹蝗灾!”谢建国很着急地极力说道:
“现在开始收成还能保住些粮食,晚了就完犊子了!蝗虫群不知啥时候就来袭了!”
“你们信我啊!我绝对没说胡话!”
看谢建国急的那样,村民却越看越觉得他很滑稽。
“庄稼这才成熟五六成,这会儿收成就要损失一半,不仅公粮交不够,人头粮也甭想领了,你闹呢。”
“啧,看来真受了不小的刺激,都给刺激成傻子了。”
“建国?醒醒?你不会真觉得现在收成是对的吧?要是没闹蝗灾,而这会儿又收割了,咱们村儿岂不是要平白无故损失一半粮食?”
“是啊,建国你仔细想清楚再说话,免得招笑。”
“哈哈哈,笑死人了,原先以为就杨大娘因为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才变得神神叨叨,没成想她的好大儿也这样式。”
嘲讽声此起彼伏。
给谢建国整的都有些不自信了。
是哦,要是没闹蝗灾,这会儿收成就只能收五成最多六成,要损失一半。
他抬眼看向队长刘刚,刘刚的眼神是明显的动摇,一会儿凝重的看向田里,一会又看傻子一样看向谢建国。
刘刚虽是生产队队长,毕竟也是农村出身,就算现在也有些担心会闹蝗灾,他也没那个魄力在损失一半粮食的情况下,下令提前收割。
叽喳间,谢建国感觉到脸上忽然有星星点点的凉丝。
刚才还暴晒的天空忽然昏沉下来,密集的雨点无任何预兆地悄无声息飘落。
很快就将所有人的脸庞淋了个半湿。
“哇,下雨了!”
“太好了!终于下雨了!”
“下雨啦!今儿不用人力灌溉啦!”
村民们对雨水的到来异常兴奋,旱了这么久,终于下雨了。
现实叫村民们欢呼雀跃,近乎喜极而泣。
同时对谢建国的嘲笑声也更响了:
“建国啊,甭神神叨叨地招笑啦,瞧瞧,老天爷都亲自来打你脸了呢。”
“哈哈,我刚才差点被你那神叨劲儿给笑抽过去。”
“啥蝗灾嘛,胡说八道,瞎唬弄人,谁家闹蝗灾前还下雨的?”
本就被嘲笑的不太自信的谢建国,被紧接而来的下雨和更加大声的嘲笑整的更加不自信了。
老脸一红扭头就溜,一路往自家跑去。
去山里打野的杨舒芬,因忽然下雨而提前回家。
这一趟虽没打野多长时间,但也收获不小。
除了一背篓的野菊之外,还偶然在山沟子底的一道地缝犄角处,寻见了一小片金灿灿的野生菌鸡油子。
旱年想找见菌子可不容易,因为菌子只在潮湿的环境生长。
菌子旁边还生了些同样喜潮湿的野水芹。
明儿知远去镇上卖药茶,叫他带够钱,从镇上背十斤面粉回来,明儿晌午就能包一顿的三鲜饺子吃。
杨舒芬吞着馋涎回到家,刚在灶房放下背篓,谢建国就来到她身后。
又不太自信又有些委屈地向亲娘诉苦:
“妈,刚才天上掉下来蝗虫了,寻思今年可能真会闹蝗灾,我就提议队里提前收成,结果遭了好一顿嘲笑。”
将自个儿的遭遇一股脑儿叭叭完之后,谢建国继续说道:
“本来我寻思说,村里人应该是在侥幸心理,侥幸觉着不会闹蝗灾,结果这雨一下,他们就直接认定绝对不会闹蝗灾了。”
“您说啊,究竟是现在收成最好,还是……”
“万一真闹蝗灾了呢。”
听着大儿开窍但又不完全开窍的不自信话音,杨舒芬慢条斯理地给他底气道:
“你的提议没有错,是该这会儿就立即收割。”
“毕竟村里就一百多户,二百多口人伺候一千多亩田,收割要五六天、晾晒又要五六天,还要脱粒、脱壳、清筛、磨面。”
“这么下来也得忙活一个月功夫,晚了就连一半都保不住了。”
听着老娘的话,谢建国能察觉到老娘的心思,老娘依旧坚定认为会发生蝗灾。
动摇最终定于避险的一边,谢建国怀揣着老娘给的底气,又跑回了队里。
直接去找到刘刚,坚决游说必须现在就赶紧收割。
晚了就完蛋了。
“你要是不信咱的话,你可以去镇上问问有过蝗灾经验的,比如问问以前闹蝗灾的时候是啥样,有没有下雨。”
“万一真闹了,村里一粒不剩,你说你担得起那后果不。”
压力一下子来到刘刚身上,刘刚瞪着谢建国,肚子里却是一阵气闷。
“这会收割就要损失至少四成收成,我哪敢因着八字还没一撇的由头就下这命令啊。”
“你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