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筋草异常顽固,揪还揪不动,真就跟牛筋似的坚韧。
若是不连根挖干净,今儿刨清的,明儿又扎根赖活出来了。
不过,牛筋草能外敷跌打损伤,对荨麻疹也有用。
抬眼看向林家那麻脸丫头,那丫头的一脸麻子可不就是荨麻疹,荨麻疹是腌菜吃多了过敏的缘故。
丫头麻了脸落了疤,长大了可能要遭婆家嫌弃,兴许嫁都难嫁。
于是杨舒芬叫小儿子别偷懒了,只跟他说了声这牛筋草也是中药,挖回家之后能做成换钱的东西。
闻声的谢知远登时眼珠子一亮,一骨碌就爬起来勤勤力力的锄草。
不多会儿就锄了好几摞子到田边,等晌午时拐回自家。
晌午时分,刘刚喊大家去食堂吃饭了。
大锅里是清澈到能当镜子的碴子稀饭,看的村民们唉声叹气。
杨舒芬招呼自个儿的一家子将牛筋草都拐回家,在家自个儿煮大米稀饭吃。
生产队的会计李红卫捧着碗来到田边察看除草进度,看一眼叹一口气。
还说今儿就做完锄草的活儿,简直做梦了。
回到食堂,李红卫严厉着嫌弃的眼神环顾做活懒懒散散,吃却比谁都能抢的村民。
他很快就发现杨舒芬一家居然不在食堂。
李卫红感觉不对劲儿,最近镇上的粮站收了好些假粮票,被假粮票骗走了很多粮食。
虽然村里的供销社暂时还没出这种事,但是杨舒芬一家不吃大锅饭却回家吃,分明说明了家里还有不少余粮。
有余粮就很可疑。
他快步往谢家走,刚走到离院门儿十来米处就闻见谢家飘出肉的香气?
凑近一看,好家伙,谢家居然真的在吃肉呢!
还是猪五花炖洋芋,锅里还是白花儿的厚大米稀饭!
这给他气的,李红卫果断回到供销社,跟刘刚把事儿一说,扭头就蹬着二八杠去镇上报警。
昨晚谢知远从镇里友谊商店买回来的那斤猪五花,炖了汤之后,一家子都没舍得一口气全吃完,咋的也得吃三顿才够本儿。
正吃着呢,镇上的公安就在李红卫的带领下,风风火火杀到谢家。
没舍得吃完的肉,一下子就成了公安眼里的人赃并获。
“杨舒芬,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不知道使假票要挨打靶子的吗!”
谢建国和谢知远捧着碗,懵懵的相互对视。
谢知远还没能开腔解释这肉是在友谊商店一块钱一斤买的。
感觉扳倒婆婆的机会来了的何花兰当场一根筋搭错线,一下子就蹦起来站到杨舒芬的对立面,母鸡叉腰的对杨舒芬吼道:
“我就说嘛!咱家这两天又是吃米饭又是吃肉的!原来是妈你竟然使假粮票骗换回来的!”
“公安同志,咱家都是老实本分人,绝对不会帮亲不帮理儿!”
杨舒芬还在细嚼慢咽口中的米粥,闹剧忽然在自个儿家里上演。
还没拎清啥情况,好大儿的媳妇儿竟就当场跳反了。
村里好些村民被公安惊动跟过来,一听是闹出了假粮票的事儿,纷纷如临大敌。
这可是不小的罪,谁也没料想过村里能出这种事儿。
“是不是闹啥误会啦?”林家媳妇儿寻思杨舒芬不该的,她都病成那样早先都差点病死。
也就这两天才稍微好了些,哪有劲儿去镇上做这种事儿。
面对村民的叽喳议论,公安民警吴家振严肃道:
“把你们家粮票都拿出来,由我公安机关鉴定。”
闻声的何花兰心头一喜,要是这时候把假票交上去,恶婆婆的罪名就能实锤。
一旦被捉走,就别想回来了!
至于假票……她还真有……
早先她去镇上扯布时偶然遇到私票暗中推销,当时鬼迷心窍的何花兰鬼使神差买了一些。
但一直都没胆子给使出去。
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咱配合调查!”何花兰比谁都殷勤的扭头就要进屋。
杨舒芬哪里可能不知何花兰肚子里的小九九。
另外,粮票要是交给公安拿去检验了,要检验好长时间,这段时间没有粮票买粮食,难道喝西北风生存?
“公安同志,粮票不能没收,没收了咱家吃啥?”杨舒芬公然抗拒道。
她的抗拒在吴家振看来就是嫌疑重大的表现:
“老婆婆,你这是怕被捉个现行呢是吧。”
围观的村民登时为杨舒芬捏起了一把冷汗。
谢家被这么盯着查,怕是要完犊子了?
咱们家的粮票都在这儿了!”
杨舒芬据理力争间,积极又殷勤的何花兰来回一趟小跑,就将所有粮票给拿了过来。
“婆婆,您平时总是教育咱们不能搞歪门邪道,您这……”
人家公安还没验,何花兰就一副假惺惺嘴脸,嘴角都压不住笑的认定杨舒芬已经板上钉钉。
谢知远被她这嘴脸气到,他很清楚自家是清白的,可事发突然,他一下子也想不到维护亲娘的法子。
“何花兰,你手里的这些票,就算里头真有假票,那也不能认定是咱谢家的。”
杨舒芬的声响不卑不亢,说完这句之后,还陡然提高三分音量,对面看景的村民说道:
“村里谁不知道你为了弄死我这个老太婆,叫我睡柴房里头。”
“早先见我还不死,毒手都能伸向自个儿亲生的娃儿!”
这话一出,村民的目光刷刷的投向何花兰,何花兰的心脏像被狠锤了一下。
连三名公安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叫她登时心慌不已。
“你……你胡说……”
“反正我已是一把老骨头,这会儿蒙冤而死,死了就死了,但是!”
“真正做坏事的人,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放过!想冤死我可以,谁冤死我,我就拉谁当垫背儿!”
这狠话一撂出来,刚才何花兰还满心欢喜的以为恶婆婆死定了。
忽然意识到若自家被查出假粮票,自个儿也跑不了。
甚至可能,一起被打靶子!
她赶忙缩手回去,悄摸的将故意混在真票里头的假票给藏进衣袖里。
吴公安伸手将她手里的粮票夺过去时,那些假票险险才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