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战主动和天笙搭话,像是无意间唠起了家常。
李战问叶天笙是哪里人,家里有什么人,父母的是何许人,师父是哪路高人……
叶天笙明白他的来意,也自然有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李战听后心里很是失望,这和姑姑的情况搭不上边,看来真的是祖父和父亲想多了。
“可听你的口音,有些京城人的味道?”
“我养母曾经在京城住过,”叶天笙仿佛不在意的答了一句。
“那日殿前使出的是什么功夫?就是一脚踢飞陈国公主弹珠的功夫?谁教你的?”
看见叶天笙貌似疑惑的眼神,也觉得自己心急了,忙补充道:
“你的功夫看起来都稀松平常,就这个腿法还有点看头。”
话一出口李战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也收不回来了。
叶天笙撇撇嘴,你不能好好说话吗?你不就是想问是不是“燕莎腿”吗?
就冲这张破嘴,我就不告诉你。
“你说的是那套腿法吧?我是跟谁学的来着?时间久了有点记不起来,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我口渴了,连带着脑子也不好使,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李战想呲牙,这么重要的事你能忘?你当我是傻的?不就是想耍我。
李战忙起身去拿水囊递给了天笙,“喝完了快点想。”
天笙笑呵呵接过水囊喝了一口,“这喝完了水吧,又觉得有点饿了,那边树上的果子看着不错,要是能吃上的话......”
李战想磨牙,耍就耍吧,耍够了你快点说。
我不就是说一句你功夫不好吗,至于小心眼成这样吗?
他颠颠的爬树摘果子,没好气的扔给她。
天笙拿起一个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直夸甜。
看见李战发黑的脸,马上就要爆炸的样子连忙说:
“我还真想起来了……
“我还真想起来了,说来你也见过,老丐,就是老丐教的,你也许不知道,老丐他是顶顶的高手。”
叶天笙眼神充满了自豪和崇拜,老丐本就教了他许多,也不差这套腿法。
“那个老丐现在在哪?”李战问道。
“不知道,我们走散了,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
李战想继续追问,看见叶天笙刚才还好好的,这会有些悻悻然的神情。
眼中浮现当年,小乞丐和老乞丐相依为命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忍。
“其实,我有一个姑姑,姑姑有一个孩子,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他一下一下的揪着地上的草叶子,有种和叶天笙“同病相怜”的感觉。
叶天笙亲耳听到李战提到娘亲,心如湖水起了波澜。
之前她故意不提,不想,不念,在心里自动忽略了,并不是真的不在意。
“姑姑是我祖父唯一的女儿,父亲唯一的妹妹。
父亲说姑姑生的极美,也极聪慧,性格开朗活泼。
是家里的开心果,哄得曾祖母一见她就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家里的人都视如珍宝。
父亲还说姑姑特别喜欢我,我小时候也总喜欢粘着她。
无论是在母亲还是祖母的怀里,只要姑姑来了,我总会扬起小手让姑姑抱。
有时姑姑故意逗我,装作不理我,我就哭给她看……
其实这些事我不记得了。
姑姑是出了名的美人,求亲的人都踩平了门槛,谁知道她……
谁知道她偏偏看中了那个人,那个人他就不是人。”李战恨得咬牙切齿。
叶天笙也抬起头,她不是看云,这样她就可以不让眼泪掉下来。
在她记事起,娘亲谨小慎微处处忍让,不想她原来曾经是那样鲜活自在,集众多宠爱于一身。
“这多年为什么没去找她?”
叶天笙把眼泪逼回了眼眶,仍然抬头看天,双手拄着地面,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具体我不清楚,听说姑姑执意要跟那人走,被祖父逐出李家。
那之后祖父和祖母经常吵架,曾祖母因此一病不起,不久故去了,祖父更不认这个女儿了。”
天笙没想到因为娘亲,曾外祖母因此离世,难怪他们一没有来看娘亲。
“其实父亲说,祖父之所以反对,不是因为将军府的脸面,而是他知道给人家当小妾没有好结果。
为奴为婢任人磋磨,生的孩子也是庶出,多半不会平安顺遂,更遑论生活幸福。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掌珠往火坑里跳。
果然不出祖父所料……”
叶天笙沉默了许久,站在外祖父的立场很难说他是错的,不过是保护子女的方式不同罢了。
“那现在为什么找她,就不怨恨她了吗?”
“这么多年了,祖父早就不怨了,那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曾祖母过世了,祖父在家一直守孝。
五年前返京时就立刻去找姑姑,没想到只见到了两具棺木,祖母当场晕过去。
祖母和祖父之间更是无话可说了,因为姑姑,这许多年两人关系一直很冷淡。”
“听父亲偶尔提过几嘴,姑姑也是命运多舛,好像在她十多岁时走丢过,几年后满身是伤的回来……”
“你姑姑没说什么?”
“没有,父亲说好像是姑姑都不记得了……”
天笙很意外,原来娘亲还有过这样的经历,她选择忘记,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父亲常常吹起一首小调,那时总是神情落寞,我知道他大约又想起姑姑了。”
李战嘴里叼着一片树叶,吹着那首“无忧”。
他吹得并不好,天笙听着,生涩而熟悉。
面前之人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亲表哥,李万福就是自己的亲舅舅。
他们原来也没有不管她们母子,也不枉娘亲惦念一回。
在这个世上她终归不是一个人了,还有亲人在念着她,叶天笙忽然觉得不再那么孤单。
她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那个,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