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那座黄瓦灰墙的豪门大院,显得格外辉煌。大门两侧蹲坐着两座石头狮子,仿佛亘古不变。
门前徘徊着一个小乞丐,手里拎着棍子和破碗,伸着脖子向门里边张望。不知道是想讨点什么,还是就单纯的羡慕那门里的富贵。
天笙终于下定决心走向那扇大门,还没到门口,就见一个大胖子被众多仆人簇拥着,从里面走出来。
这人……不会是他吧?
好像比当年更胖了,那对眼睛更小了,就像一个大白面团上随意的割出两条窄缝,让人觉得憋闷。
“要饭的别挡路,”一个奴才嚷了一句,还嫌弃的吐了口水。
天笙急忙侧了个身,这群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呼呼啦啦的走了,很着急的样子。
一个乞丐凑过来小声的说道:“你是新来的吧,快走吧,这可是魏王府。”畏惧的神情仿佛这里是阎王殿,里面住着尽是妖怪。
她当然知道这就是魏王府,这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憎恶的地方。
只是不知,这里的人还是否记得她。
天笙拄着棍子猫着腰,跟着那个乞丐往街那边走。走出去很远之后她回头,深深瞄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府邸。
五年了,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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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浓稠的黑墨深沉的化不开,月亮不知躲在了哪里。
叶天笙戴着白玉面具,像猫一样伏在屋顶。
王府的院子分为三部分,东、西、中院,叶天笙不用眼睛就能分清楚。
中院是主院,住着男家主,东院住着女主人,就是赵玉琪的地方。
西院是府里妾室们的住处,西院后面的柴房才是天笙的住处,她曾经住了很多年。
当年那个在花园遇见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秘密,非要杀死她们不可?巍无尘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天笙都要一件一件弄清楚。
天笙目光专注的盯着巍无尘的书房,里面还有烛火摇曳,偶尔一两个丫鬟进出。
其实叶天笙对王府的书房不怎么熟悉,早年的时候娘亲不受宠,她没有什么机会去,现在都过二十年了,于她而言更是陌生。
就连“父王”这个词也是陌生的,于天笙来说,没有“父”,只有“王”。
三更过后,主卧的灯终于熄,整个王府一片静谧。
隔了一会,叶天笙悄然落下,像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静悄悄的,叶天笙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吱嘎”,天笙用匕首撬开了房门,进屋后天笙亮起了火折子。
叶天笙看见,对着门口的是一张紫檀木书桌,书桌上有砚台、红木笔架、白玉貔貅,还有一摞子书。
右手边是一个同色系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和玉器。
正对门口的墙上有三幅画,两边的是山水画,中间是一幅美人图。
美人图很奇怪,天笙看着看着,看入了迷。
桃花树下,一位美人轻纱遮面,坐在石凳上手执书卷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仿佛听见有人唤她抬头望过去,发现是自己的心上人,眉眼弯弯嫣然浅笑......
佳人一笑百媚生,不外乎就是这样的。
美则美矣,天笙却莫名的觉得有些怪异,怪在哪里她一时想不出来。
天笙看得入神,不自觉的往前靠近,一只脚恰巧踢到了花瓶,她急忙弯腰扶住。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天笙赶紧熄了火折子躲到书桌底下。
有人进了屋,应该是巡更人,他挑着灯笼东看看西看看,走到桌子跟前,站住。
叶天笙心惊肉跳,屏住呼吸,纹丝不动。
过了半晌,巡更人没发现异常,转身退了出去。
天笙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拍了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
天笙重新燃起了火折子,用嘴刁着,两手开始翻东西,要找什么其实天笙自己也不确定。
书桌的抽屉、花瓶、书架、书本里的夹层……,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她环顾四周,书房几乎一目了然,没什么可翻找的了。
难道有什么密室之类的?
叶天笙正想着,左手无意间碰到书桌上的什么东西。忽然“嗖嗖”几声,数支冷箭从墙上射出,直奔叶天笙而来。
有机关!
书房安这种东西,不怕哪天不小心射死自己,叶天笙嘟囔了一句,破窗而出。
“有刺客”,一声大喊之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天笙还没有跑出主院就被团团围住。
王府的侍卫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包围圈越来越小。
这时主屋卧室内走出一人,只随意的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其成熟男人的神韵,高贵的风华自然而然的流露着的,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他满头乌发,只左鬓一缕银丝,随意的飘着,丝毫无损于他的潘安之貌。
叶天笙内心却掀起了巨大波澜,他就是自己的父王。
对自己生而不养不教,对娘亲娶而不闻不问的父王。
他信步走来,是那么风流儒雅,而娘亲早已白骨一堆!
是怨是恨,还有点别的东西,叶天笙说不清。
在天笙愣神之际,一支冷箭破空而至。天笙身子一偏,那箭直接射穿了她的衣袖。
这时周围的侍卫一哄而上,叶天笙抡起笛子连贯的使出招数,那些中招的人应声倒下。
魏无尘惊叹,这人看着年纪不大,步伐却极快,功力也极深,看来侍卫都不是她的对手。
此人夜探王府居心叵测,是敌非友,绝不能放他离开。他心念一起,从侍卫手里夺来一把剑,急速刺向天笙。
天笙抡起笛子挡抵挡,感觉手臂震得发麻,魏无尘的功力原来如此高,竟然在她师傅之上。
天笙不敢大意,几个回合之后,挥出笛子轧向魏无尘。
哪知魏无尘并没有躲闪,眼看魏无尘的那袋要开花,天笙忽然撤回笛子,她不能就这样杀了他。
魏无尘抓住瞬间的破绽,趁机一剑刺出。
“他想杀我,他竟然想杀我!”天笙脑子轰轰作响。
原来,无论自己事先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可再见面时才发现自己的内心不堪一击。
一剑破心防。
眼看躲闪不急,那剑已到了她的胸膛,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冒出一个蒙面人,一把拉过叶天笙,堪堪躲过剑锋。
剑尖扫中了蒙面人的手臂,那人毫不理会搂着叶天笙的腰冲天而起,瞬间越出院墙。
蒙面人七拐八拐甩掉了那些侍卫,进了一间宅子。
天笙迷迷糊糊,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一句话,“他要杀我,他要杀了我。”
她从不奢望,能像其他小孩儿那样,饿了痛了伤了病了有父亲关心,或者被父亲抱在怀里,搂着父亲的脖子撒娇。
可是那不代表她就可以面对父亲的剑。
极度的心痛、失望、愤怒一齐涌上她的心头,简直是百味杂陈。
“喂,你怎么样?哪里受伤?”
天笙被人摇晃着,终于清醒过来。
“怎么是你?”天笙万分惊讶的看着面前这张微微发白的俊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