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魏无尘从密室里出来时,总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他回忆在密室里的一切,没发现什么异常,可就是有这种感觉。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他和那人过了招,那人武功极好,让他逃了。
魏无尘又急忙回去密室,里外找了一遍,没发现丢什么。
他是真没想到,有人会打开暗格,拿走了对于别人来说不重要自己却视若珍宝的东西。
他匆匆赶去魏泽俊房里,看见归克醉倒在那儿,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再看看几个世家子弟,魏无尘摇摇头,这几人都是些酒色纨绔,不可能是那个刺客。
他又想起了前段时间夜闯王府的玉笛公子,从身形上看,是有些相似。可玉笛公子是个盗贼,他不应该空手而归。
那人到底是哪路人马,来找什么?难道是皇上?或者是……
………
魏无尘最近总是恍恍惚惚,不知怎么的,总是想起阿合。
许是自己近日里太累了,许是太想念阿合了,魏无尘抚摸着画上阿合明亮的笑脸,思绪又回到了过去……
…………
二十多年前。
那时魏无尘还是个少年,和母亲去寺庙上香,回来的路上,捡到了阿合。
小姑娘晕倒在路边,十二三岁,灰头土脸的,浑身是伤。
魏无尘把她带回了王府。好在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伤到脸,只是伤了脑子,她失忆了。
盥洗以后小姑娘露出本来面目,漂亮至极,魏无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立时看直了眼。
这一眼就是一生,现在想来,魏无尘是后悔的。
如果不是当时自己央求母亲留下她,她也许会嫁人生子,会活得很好。
记得当时,小姑娘头上戴了一朵紫荆花,简单清雅,衬得她仿佛不染人间烟火。
据说这花象征着兄弟和睦,阖家欢乐,王妃赐名“阿合”,留下来给魏无尘当了婢女。
说是婢女,但是婢女该做的活一样不会。烧饭烧到手,做针线扎到手,倒茶烫到手……
笨手笨脚,常常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倒是会读书写字诗文绘画,便到魏无尘的书房伺候笔墨。
就算是伺候笔墨,也常常是打翻了砚台,弄坏了绢帛,弄脏了袖子,弄花了脸。
本来是沉心静思的书房里常常传出来噼哩叭啦的响声、惊叫声、呵斥声,还有笑声。
这些老王妃自然知道。也知道儿子和一个丫头这样胡闹,不合规矩。
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儿子高兴就好了。
这么多年儿子从未正眼瞧过哪家女孩,可阿合不同。她能让儿子气恼儿子笑,能让儿子开开窍,这样挺好。
况且,小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知文达礼,人也活泼灵动,比普通的婢女要强上许多。
至于将来,一个孤女罢了,收到房里做个通房或者小妾,也就是了。
老王妃想的倒是极好,便也就随他们去了,可是后来的事情远超出老王妃的掌控。
三年的时间,阿合出落的越发美艳,柳眉杏眼,杏眼含春,春波荡漾,含苞待放。
而阿尘也是翩翩少年郎,公子世无双。
三年的时间,两人同出同进,几乎形影相携。
阿尘坐在桌前写锦绣文章,阿合就会站在旁边执手磨墨,盈盈浅笑。
桃花树下,阿合读书阿尘舞剑,扰的落樱缤纷,片片花雨落到阿合的书上,惹得阿合回眸一笑。
阿合对镜梳妆,阿尘慵手点眉描花钿,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两人许一世情缘白首之约。
结果遭到了全府上下强烈的反对,阿尘因为这事和家里闹得厉害。
阿合这才明白,王妃对自己很好,可是她对待流浪的小狗也很好。
在王妃的眼里,只要能让她儿子高兴,她和小狗没有区别。
小猫小狗逗着玩还行,想要翻身做主人那就不行了。
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想做王妃,那就是万万不行的。
阿合痛定思痛,决定离开。
若是那天她走成的话,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若是没有赵玉琪的话,至少阿合还活着。
………
赵玉琪早对魏无尘情有独钟,也志在必得。
她借着和魏无尘姐姐的关系常来王府,接近魏无尘,讨好老王妃。
她不明白,论家世自己是丞相之女,论样貌才情自己也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怎么就入不了魏无尘的眼?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卑贱的婢女?
这都是因为那个阿合,该死的阿合。
赵玉琪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想出来一条毒计。
她有意无意在老王妃面前夸阿合好看,就是皇妃也是当得的。
这令一筹莫展,焦头烂额的王妃茅塞顿开。皇上要的人谁敢抢,这下定能断了儿子的念想。
就在阿合准备走的那天,老王妃带她入了宫,以王妃义女的身份“偶遇”了皇上,果然被一眼瞧上。
老王妃送了阿合一杯合欢酒,阿合便成了皇帝的女人,被封了“合贵嫔”。
………
王妃回去对阿尘说,是阿合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让阿尘另觅良缘,死了这条心。
实际上是老王妃对阿合说,若被阿尘知道她是被陷害的,以阿尘的性子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那会让他性命不保。
老王妃说,她入宫为妃,算是还了当日王府对她的救命之恩。
………
阿尘根本就不相信,阿合不会背弃他们的约定,阿合不是那种贪图富贵,贪慕虚荣的女人。
后来老王妃以死相逼,他才没有冲进宫里。
直到宫里传来“合嫔”怀孕的消息,他也渐渐的劝自己放下。
只要她过得好,他便安心了。
阿合早产了,谣言四起,彼时阿尘知道那是他们的孩子。激动、惊喜、担忧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祈求老天善待她们母子,保佑她们平安。
后来孩子死了,他无法想象,当时阿合抱着孩子,求皇帝,求太后,求老天的情形。
她求告无门时,该有多害怕、多愤恨和多绝望。
那孩子死时,据说她抱了整整一夜不撒手。
再后来阿合死了,据说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心如死灰、形如枯槁。
阿尘的心也死了,渐渐的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所有害过阿合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