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舱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连续几日的悉心照料和那晚惊心动魄的失控边缘后,格瑞体内翻腾的易感期浪潮终于彻底退去。那种蚀骨的空虚、灼热的悸动和灭顶的恐慌,如同退潮般消失,留下一种近乎虚脱、却又无比轻松的疲惫感。
清晨的光线透过舷窗,温柔地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格瑞率先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怀中温软的触感和萦绕在鼻尖、令人心安的玫瑰暖香。他微微低头,祁奥阳枕在他的手臂上,黑发如瀑散开,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滑过心间。不再是易感期那种病态的渴求和依赖,而是一种平静的、深沉的满足感。他知道自己昨晚的样子有多糟糕,失控、脆弱、甚至……危险。可她就在这里,没有离开,没有厌恶,手臂依旧环着他的腰,睡得安稳。这份毫无保留的接纳,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地熨平了他心底最后一丝残留的难堪。
他小心翼翼地抽回有些发麻的手臂,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醒她。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肩颈。身体的感觉久违地清晰而稳定,力量感重新充盈四肢百骸,大脑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清明。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进入肺腑的顺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就在这时,祁奥阳也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茫视线聚焦在格瑞身上,看到他坐起的背影,银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沙哑:
“阿瑞?…醒啦?”她撑着坐起来,凑近了些,黑色的眼瞳里带着关切,仔细地打量着他的侧脸,“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眼下淡淡的阴影,那里是几日煎熬留下的痕迹,“还难受吗?”
格瑞的身体在她靠近时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他微微侧过头,迎上她探询的目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深邃,如同寒潭古井,但仔细看去,那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柔光。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连日情绪剧烈波动的后遗症:
“没事了。”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
祁奥阳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和气息。确实,那股萦绕不去的、属于易感期的躁动不安和虚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惯常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如释重负的笑容,明媚得如同穿透云层的阳光。
“太好啦!”她欢呼一声,猛地扑过去,给了格瑞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脸颊在他颈窝处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阿瑞终于满血复活啦!”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让格瑞的身体再次僵住,耳根悄然爬上一抹极淡的粉色。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她维持距离,手抬到一半,却又顿住了。最终,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只是有些僵硬地、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后背上,象征性地拍了一下,算是回应。他微微偏过头,似乎想掩饰什么,低声道:“嗯。”
祁奥阳才不管他这点别扭,松开他,眼睛亮晶晶地提议:“既然没事了,那就太好了!我们今天一起去商业街逛逛吧!” 她掰着手指头数,“我的巧克力库存告急,还想买点新的种子试试在休息舱种小玫瑰!还有还有,听说新到了一批给机械宠物梳毛的小工具,我想给隔壁舱那只总蹭我的小铁皮猫买一个……”
她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全然没注意到格瑞在她提到“小铁皮猫”时,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然后…然后去大厅逛逛也可以!” 祁奥阳补充道,眼神狡黠地闪了闪,“听说积分榜又有变动了,我们去看看热闹嘛!顺便……让某些人看看,我们格瑞大人风采依旧!” 她故意把“风采依旧”几个字咬得很重,带着点俏皮的得意。
格瑞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中那丝细微的柔光似乎又加深了一点点。他沉默了几秒,就在祁奥阳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以“浪费时间”或“不如训练”为由拒绝时,他却淡淡地“嗯”了一声。
“嗯?” 祁奥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 格瑞言简意赅地重复,站起身走向洗漱隔间,留下一个挺拔而略显匆忙的背影。
祁奥阳愣在原地,眨了眨眼,随即笑容更加灿烂,像偷吃了蜜糖的小狐狸。冰山……好像真的融化了一点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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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凸大赛的商业街永远是喧嚣而拥挤的。各色奇装异服的参赛者穿梭其中,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元力武器碰撞的脆响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粗粝的生命力。
当格瑞和祁奥阳并肩出现在这条街上时,原本嘈杂的声音似乎都诡异地降低了一个分贝。无数道目光,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地,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格瑞,大赛积分榜上稳居第二的“烈斩”格瑞。银发紫瞳,容颜俊美却冷若冰霜,周身常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是公认的、最难接近的高岭之花。他出现在商业街?这本身就是一条爆炸性新闻!更别提他身边还跟着那个最近风头正劲、元力武器一攻一守相当难缠的黑发Alpha——祁奥阳。
这两人走在一起,本身就足够吸睛。然而,更让围观者(尤其是那些自以为对格瑞有些了解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是——
那个传说中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无关人等的冰山格瑞,此刻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但他行走的速度……明显放慢了!刻意地、迁就地,配合着身边那个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时不时还拉着他袖子指指点点(“阿瑞阿瑞,你看那个会发光的糖葫芦!”)的黑发少女的步调!
而且!当祁奥阳停在一个卖各种奇特植物种子的摊位前,拿起一包据说能在无光环境下生长的“夜光玫瑰”种子仔细研究时,格瑞竟然没有立刻走开!他就静静地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落在远处,但那份等待的耐心……简直匪夷所思!
“老板,这个多少钱?”祁奥阳兴致勃勃地问。
“50积分一包!小姑娘好眼光!这可是新品!”摊主是个精明的家伙。
“50?太贵了吧!”祁奥阳皱起秀气的鼻子,开始砍价,“30!30我就要了!”
“哎哟小姑娘,我这可是稀有货……”摊主苦着脸。
就在两人讨价还价僵持不下时,一直沉默的格瑞,突然伸出了手。不是去拿积分卡,而是精准地、自然地……从祁奥阳另一只手里接过了她刚刚买的一袋沉甸甸的巧克力,还有那个给小铁皮猫准备的、造型有点傻乎乎的毛刷玩具。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
祁奥阳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格瑞却已经别开了脸,仿佛只是随手帮了个忙。但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周围无数双暗中观察的眼睛里。
“嘶……”不远处,一个倚在武器铺门口的壮汉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能量饮料罐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我眼花了吗?格瑞……帮人拿东西?还是……零食和猫玩具?!”
旁边他的同伴,一个瘦高个,下巴都快掉到胸口了,喃喃道:“不只是拿……你看他站的位置,完全把那小姑娘护在靠里侧……这他妈……是护崽呢?”
祁奥阳最终以35积分拿下了种子,心满意足地塞进小包里。她自然地挽住格瑞空着的那条手臂(这个动作又引来一片倒吸气声),笑嘻嘻地说:“搞定!走,我们去看看积分榜!”
格瑞的身体在她挽上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一秒,但并没有甩开。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在嫌弃她动作不够“稳重”,但脚步却依旧顺从地被她带着往中央大厅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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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凸大厅,永远是人流最密集、信息最流通、也是八卦传播最快的地方。巨大的积分榜悬浮在中央,闪烁着冰冷的光。
当格瑞和祁奥阳走进大厅时,那种诡异的、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安静再次出现。这一次,目光更加密集,也更加……复杂。
“格瑞!”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雷狮海盗团一行人正大喇喇地占据着一片休息区。雷狮本人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在格瑞和祁奥阳之间来回扫视,尤其是在祁奥阳挽着格瑞手臂的位置停留了几秒,眼神戏谑得像是在看什么新奇表演,“啧啧啧,稀客啊。大赛第二也来关心积分榜了?还是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卡米尔压低了帽檐,但锐利的目光同样落在两人身上,似乎在飞速分析着什么。佩利则大大咧咧地挠着头,一脸困惑:“老大,格瑞身边那妞谁啊?看着有点眼熟……咦?她身上……好像有格瑞的味道?” 犬科Alpha的鼻子总是格外灵敏。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瞬间点燃了周围压抑的气氛!无数道目光变得更加灼热!
格瑞的眉头瞬间拧紧,紫瞳中寒光一闪,冷冷地扫向佩利。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警告的意味。佩利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祁奥阳感受到格瑞手臂肌肉的瞬间紧绷,以及那骤然降低的气压。她非但没松手,反而挽得更紧了些,脸上扬起一个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直接迎上雷狮戏谑的目光:“雷狮队长,早啊!积分榜是大赛晴雨表,关心一下很正常嘛!至于醉翁之意……”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侧头看向格瑞冷硬的侧脸,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一丝狡黠,“我们阿瑞当然是关心积分啦!对吧,阿瑞?”
这一声“阿瑞”叫得又甜又自然,配合着她仰头看格瑞时那亮晶晶的眼神,杀伤力巨大!
格瑞:“……”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如同探照灯般的目光。他本该立刻甩开她的手,冷声斥责,或者直接用眼神冻死那些八卦的围观者。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感受到她手臂传来的、坚定而温暖的力道。最终,他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嗯”,算是默认。同时,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将祁奥阳挡在自己与雷狮等人视线之间更多一点。
这个细微的保护性动作,再次让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冰山……真的在融化!还是以这种肉眼可见的速度!
“噗嗤!”一个清脆的笑声从旁边传来。凯莉坐在她的星月刃上晃悠着双腿,手里把玩着一根棒棒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漂亮的蓝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哎呀呀,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呢。格瑞大人,看来我们大赛的‘高岭之花’,终于被人摘走了呀?”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祁奥阳身上转了一圈。
格瑞的脸色更冷了一分,周身寒气更盛,似乎想用气场冻住凯莉那张不饶人的嘴。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祁奥阳已经笑眯眯地接话了:“凯莉小姐,花儿开得再高,也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嘛。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小拇指悄悄勾了勾格瑞的手心。
格瑞被她这大胆的小动作弄得身体一僵,耳根那抹刚刚褪下去的粉色又悄悄爬了上来。他猛地抽回被祁奥阳挽着的手(这个动作让周围不少人以为他终于爆发了),但下一秒,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转而握住了祁奥阳刚才作乱的小手!紧紧地攥在自己微凉的掌心里!
十指相扣!
这个动作比之前的挽臂更加直接,更加具有宣告意味!
大厅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凯莉都惊讶地挑了挑眉,棒棒糖都忘了舔。
雷狮脸上的戏谑笑容更深了,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卡米尔压低的帽檐下,眼神锐利如鹰。佩利则是一脸“老大我没说错吧”的委屈表情。
安迷修刚从任务交接处出来,正好撞见这爆炸性的一幕。他脚步一顿,温润的碧色眼眸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仿佛看到了什么宇宙奇观。他张了张嘴,那句“最后的骑士愿为您效劳”的台词卡在喉咙里,半天没发出声音。
格瑞无视了所有惊愕、探究、八卦的目光,仿佛那些目光都不存在。他只是紧紧握着祁奥阳的手,拉着她,径直走向巨大的积分榜。他的步伐依旧沉稳有力,背脊挺直如松,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那个当众牵手的人不是他。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和紧握着祁奥阳、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祁奥阳被他拉着走,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带着点薄汗的微凉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道。她看着格瑞那故作镇定、实则连脖颈都绷紧了的侧影,再看看周围下巴掉了一地的众人,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的冰山,她的阿瑞,在外人面前这副“欲盖弥彰”的闷骚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她反手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指尖调皮地在他掌心挠了挠。
格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又僵了一下,握着她的手更紧了,脚步似乎也加快了一点,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他们刚在积分榜前站定,一个略显阴沉、带着探究意味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
“格瑞大人,祁奥阳小姐。真是……巧遇啊。”
格瑞和祁奥阳同时转头。鬼狐天冲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假面微笑。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