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姬的神情也显露出深深的忧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略微放松了一些:“太后请放宽心,我已经写信给在韩国的几位宗室姐妹。”
“宗室姐妹?”夏太后疑惑地皱眉。
“她们中的一位现为平原君赵胜的姬妾,备受宠爱。我让她在赵胜耳边吹吹风,让他误以为秦国希望召回质子,这样就能毫无顾虑地应对赵国。”
“这样一来,平原君必定会上奏朝廷,加强对质子的监管,防止他逃走。”韩姬嘴角微扬,对自己的计策颇为自得。
夏太后听后,眉头紧锁,露出几分不满之色。
毫无疑问,韩姬所作之事对秦国并无益处反而有害。
但想到子楚对储君之位的抵触情绪,夏太后压抑住了内心的不悦,点头说道: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策略,一旦平原君开口,无论大王还是吕不韦再找多少说客都无济于事。”
平原君赵胜作为赵国的中流砥柱,在大王面前无人能及他的影响力。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那质子回到秦国。”
“是。”
第63章 吴巨与成蛟、吕凝交谈,赠送魏磬二人礼物
吴巨一手拿着两根簪子,另一手持着绿松石长剑,缓缓走向宫门。
他感觉到夏太后一直在身后注视着他,但他选择不回头。
坦率地说,吴巨清楚夏太后的心思,无非是希望他能支持成蛟成为太子。
然而,吴巨对此并不感兴趣。
太子之争牵涉到秦国朝堂上楚国和韩国外戚之间的争斗,这让他毫无兴趣,也不想卷入其中。
即便他要支持某人成为太子,那也不会是成蛟,而是……
“吴师!”
听到喊声,吴巨回头,看到成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不是让你不用送了吗?”吴巨温和地笑了,放慢了脚步。
“ ** 送师父理所应当。”成蛟喘着气,小脸涨得通红。
吴巨摇头轻笑。
两人继续往前走。
“吴师,跟着您学习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成蛟问。
“不用注意什么,我不太讲究这些,你在我面前随意就好。”吴巨回答。
“哦哦。”
“那吴师,词的格律具体该怎么写呢?”成蛟又问。
“等公子有空,到我家来,我详细给你讲。”吴巨说。
“好!”成蛟点头。
可以看出,他对诗词确实很感兴趣。
“吴师,你就别叫我公子了,直接叫我的名字成蛟就行。”成蛟提议。
“好,成蛟。”吴巨笑着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吴巨忽然停下脚步,问道:“成蛟,听说你是大王之下唯一年纪合适、可能继承太子之位的公子?”
成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吴巨会提到这个话题。
“父王正值壮年,立储不是必须的,再说也不是非要我不可。”成蛟摇摇头。
“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
成蛟犹豫片刻,或许是觉得吴巨态度和蔼、平易近人,像是可以倾诉的人,于是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 **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希望我成为太子。”
“哦?”
在吴巨看来,太子之位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当年他的祖父被困在这个位置上几十年,对吴巨来说,这并不是理想的选择。
吴巨微微抬起眼。
成蛟提到的祖父是秦孝文王,也就是子楚的父亲,他在位仅三天便突然去世。
尽管具体原因不明,但可以确定的是,秦孝文王曾作为太子为秦昭襄王服务了几十年,在昭襄王晚年还遭遇了不少猜疑,这严重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秦孝文王死于一年前,以成蛟的年纪推测,他很可能见过孝文王晚年的模样,甚至是他临终的状态,这件事可能在他心中留下阴影,使他对太子之位有所排斥。
再加上这么多人都支持成蛟成为太子,却很少考虑他的感受,这种做法容易让成蛟产生逆反心理,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吴巨思考的是另一层面的问题。显然,成蛟对太子之位的抗拒更多源于认识上的局限。随着时间推移,他可能会在韩国外戚的引导下,走上历史上谋反、叛秦降赵的老路。
吴巨仔细打量着成蛟。
这是一个红润可爱的少年,像极了精致的瓷娃娃。老嬴家的基因确实优秀,成蛟可爱,子楚英俊,据说嬴政也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不过回到正题,这样一位少年沦为太子之位的附庸实在太可惜,历史上叛秦降赵更是不可取。
若能对他稍加引导,让他走上不同的道路呢?
吴巨陷入了深思。
许久,他看着仍然注视着自己的成蛟,笑着说道:
“好了,回去吧,天色已晚,赶紧休息,有时间再来我府上,最近我基本不会离开咸阳。”
成蛟摸了摸头,不明白吴巨为何突然道别,但仍恭敬地行礼说:“告退。”
吴巨点头,转身离去。
目送吴巨走远后,成蛟才转身慢慢返回。
吴巨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然而就在他离马车不到十米时,又有人喊住了他。
“吴巨?”
吴巨抬眼看向吕不韦,转身间察觉到来者正是吕不韦,更令他意外的是,吕不韦身旁还跟着吕凝。
“还没走?”吕不韦开口。
“太后让我过去谈些事。”吴巨回答。
吕不韦心中一动,立刻明白夏太后意在拉拢吴巨。然而,当他看到吴巨手中仅抱着一把镶嵌绿松石的长剑和两支簪子时,顿时放下心来。
显然,夏太后赠送的礼物远不止这些,但吴巨却只收了这几件。这表明吴巨并未接受夏太后的招揽。
这样最好不过。
吕不韦迅速理清思绪,长吁一口气。
若吴巨得知吕不韦即便醉酒,也能在短短几秒内推测出事情原委,必定会对吕不韦的老辣与深沉更加钦佩。
“我也刚从大王那儿出来。”
吕不韦说着,转向吕凝:“凝儿有话想对你说,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现场只剩下吴巨与吕凝,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僵硬。
吴巨在心里默默咒骂了吕不韦无数遍,心想留个人做个伴也好,至少不会这么冷场。
“那个……吕凝,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吴巨问。
“没……不是,我只是来道别,顺便再谢你岐山救我的恩情。”吕凝语无伦次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吴巨接着问,“你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吕凝立刻答道。
确实好了很多。得益于吴巨的医术和药方,恢复健康是必然的结果。
而且吴巨到咸阳一事也让吕凝高兴了好一阵子,那些所谓的气血郁结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个香囊,你还一直带着?”吕凝指着吴巨腰间挂着的香囊问道。
正是他们在岐山分别时,吕凝送给他的。
“味道不错,做工也很精美,所以一直带在身上。”吴巨笑着回应。
吕凝点点头,纤细的手指攥紧衣角。
吴巨观察吕凝的状况后建议:\"你的病虽已好转,但身子仍较常人虚弱。明日我去吕府时,可顺道给你开些补药。\"
吕凝点头应允:\"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家就在街对面。\"吴巨回应。
分别之际,吴巨注意到魏磬与章邯在马车上探头窥视,他翻了个白眼,随即上车。
魏磬急切地问:\"师父,吕凝姐姐是不是喜欢您?\"
吴巨挑眉:\"何以见得?\"
\"她的神情和举止分明是喜欢您的样子。\"魏磬笃定地说。
章邯附和地点点头。
\"胡闹,这都是你从哪儿学来的?\"吴巨瞪眼。
\"我可不是乱说的!\"魏磬还想争辩,却被吴巨制止。
\"再多说一句,这个月的功课就加倍!\"吴巨警告。
魏磬噤声,好奇地朝外张望,恰逢吕不韦与吕凝的马车擦肩而过,她发现吕凝也掀帘注视这边,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车内,吴巨长叹一声:\"天下霸业才是重中之重,儿女私情暂且放下。\"
魏磬凝视吴巨,觉得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半晌,她回过神来:\"依您这么说,吕凝姐姐岂不是要单恋?\"
吴巨轻笑:\"一切随缘吧。\"
沉默片刻,吴巨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给你们的礼物。\"
他递出两根簪子给魏磬,又将一把镶有绿松石的长剑交给章邯。
\"还有礼物?\"
魏磬接过簪子,立刻被它们吸引,爱不释手。
这两根簪子成对,形似鸾鸟,眼尾镶嵌着宝石,精致华丽。
魏磬平日看似对饰品兴趣不大,但真正拿到手里时,却忍不住喜爱。
\"师父,这簪子从哪来的?\"魏磬抚摸着簪子上的雕花问道。
\"是夏太后送的,我觉得王室之物应该不错,就拿了这两支。\"吴巨闭着眼回答。
\"谢谢师父。\"魏磬展颜一笑。
章邯也停下驾车的动作,仔细端详长剑,赞叹不已:\"好剑!\"
当时冶炼技术有限,常见的是铜短剑,而这把却是铁长剑,锋利异常。
\"可惜镶了绿松石,这样好的剑只作装饰,实在可惜。\"章邯惋惜摇头。
绿松石珍贵无需赘述,这把剑因它更显价值。
\"不过是把剑,以后再打一把就是。\"吴巨淡然道。
天色渐暗,马车缓缓驶向吴府。
回府后,吴巨回院中煮了两碗醒酒汤。
自然是为了魏磬和章邯准备的,他的酒量怎会醉。
魏磬坐在旁边看似帮忙,实则仍把玩着簪子。
章邯不知去哪儿练剑了。
\"师父,好不好看?\"魏磬重新梳发插簪,转身询问。
吴巨抬眼瞄了一眼。
魏磬只插了一根金色簪子,炉火映照下,簪子闪烁着金芒,她衣裳上的宝石也映射出独特的光芒,与她的美貌相得益彰。
吴巨称赞道:“很好看。”
魏磬微怔,显然没料到吴巨如此直接。
她低头时脸颊泛红,但因炉火温暖且她饮了些酒,红晕不易察觉。
“你现在的装扮太过素雅,适合玉簪,金簪太华贵,待你成婚时再佩戴会更合适。”吴巨又说道。
“啊?成婚?”
魏磬一愣:“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你多大了?”
“十五。”
“也不远了,说不定魏长老已经在为你挑选夫婿了。”
吴巨认为古代早婚普遍,魏磬大概也不例外。他虽不支持过早结婚,但觉得有必要普及正确的观念。
魏磬听到婚事陷入沉思,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吴巨轻轻呵了口气,弹了下她的头。
“别惦记你的如意郎君了,快喝醒酒汤。”吴巨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哪有什么如意郎君……”魏磬低声嘀咕,接过汤小口喝着,目光仍落在炉火上。
吴巨将剩下的汤递给仆人,让他送给章邯。
转身之际,张管家快步走向院门。
“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吴巨问道。
“家主,外面有人来访,说要向您汇报。”张管家答道。
“谁?”
“自称叫陆绍友。”
吴巨眉头紧锁。
他认得这个人,是医家在咸阳的负责人。
陆绍友掌控咸阳这座秦都,地位甚至高于医家执事。他从不卷入党派斗争,吴巨曾见过他在继任魁首时的模样,印象不错。
深夜时分,吴巨还在处理事务,张管家匆匆前来禀报。吴巨点头示意让他进来。
不久,张管家领着陆绍友进入房间。陆绍友行礼后,吴巨热情招呼他坐下,让人送上热茶。
“这么晚了,有什么要事?”吴巨微笑着询问。
陆绍友稍作停顿,压低声音告诉吴巨一件从其他分部传来的重要情报,虽与医家无直接关联,却关乎秦国大局。
“此事确实重要,我会留意后续进展。”吴巨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看来事情不小。”
陆绍友离开后,吴巨陷入沉思。他想起宴会上子楚曾收到过类似的消息,当时子楚的表情同样震惊。难道这些都指向同一个事件?
“如果是真的,这将是改变格局的关键。”吴巨低声嘀咕,“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吧。”
次日清晨,吴巨吩咐属下密切监控此事动向,确保消息畅通。
“行,不打扰吴公子休息了,我告退。”陆绍友起身拱手,随后在张管家引领下离开吴府。
吴巨站在原地陷入沉思,许久未动。
清晨,吴巨早早起床。昨晚回顾近段时间的计划,发现制作毛笔出现频率最高。自己用分签写字的效果实在不理想,若一直如此,岂非每次提笔都尴尬?毛笔制作并不难,该动手了。
“老张!老张!”吴巨走出院子喊道。
“来了,家主。”张管家急忙赶来。
“帮我跑趟腿,买些东西。”吴巨开口。
“您说,我去办。”
“找些动物皮毛,不用太讲究,兔皮、羊皮、狼皮都成,哪个便宜买哪个,三两张就够,但必须带毛。”
“明白了,还有其他要求吗?”
“再弄些树皮和稻草,没了。”
“好的。”
“多谢。”
“不客气。”
张管家连连答应后离去,没问这些材料有何用途。在他看来,身为医者的吴巨用些稀奇之物很正常。
目送张管家离开,吴巨开始在府中寻找所需物资。
……
不到一个时辰,张管家就带回所有物品送到吴巨小院。
“干得不错,老张,效率挺高。”吴巨摸着柔软的兔皮夸赞。
“您谬赞了,若无其他吩咐,我先退下了?”
“去吧。”
张管家走后,吴巨开始整理满地的材料:五张兔皮、三十斤树皮、两捆稻草,还有粗竹竿、木料及工具。树皮和稻草用于造纸,这部分对他来说较陌生,只能慢慢研究。
兔皮自是用于制笔,这无需多言。
吴巨随手拿起一把剪刀,开始修剪兔皮上的毛。“造纸术虽复杂,但毛笔总该做得出来。”片刻后,一把兔毛已被剪下。
他将这些毛整理成束,仔细梳理整齐,尾端用细绳扎紧。“瞧瞧,这不是毛笔的模样吗?”他嘴角微扬,接着取来竹竿和斧头,着手制作笔杆。
他的爷爷是位木匠,这样的手艺自然难不倒他。他将竹竿劈成薄片,一端挖出凹槽,再打磨光滑。
将兔毛绑好后蘸上药水胶,插入凹槽固定。“哈哈,这下完成了!”看着刚制好的毛笔,吴巨满意地笑了。
经过火烤烘干,战国第一支毛笔便这样问世。虽冒犯了蒙恬将军,但吴巨满心欢喜,打算登门拜访蒙家,带上些礼物,也算回礼。
“师父,一大早就这么高兴?”魏磬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吴巨的愉悦。
她站在门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懂什么,为师刚刚完成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去帮我磨墨吧。”
“磨墨?”魏磬更加不解了。除吕凝、鹿竹怀夕和韩非外,她是少数见过吴巨写字的人。她深知吴巨的字并无过人之处,对此一直困惑不已。
吴巨看出她的疑惑,说道:“去磨墨便是,今日我要为你展示一番,正我名声。”
“好吧。”魏磬无奈地走进书房,开始为他研墨。
造纸术尚未研究成功,吴巨便寻来一张绢帛,执笔沾墨,在上面挥洒自如。
“这是何物?”魏磬最先注意到的是吴巨手中的那支奇特的笔。
“此乃毛笔。”吴巨简明扼要地回答。
魏磬满是疑惑,刚想追问,忽然看见绢帛上的字迹,顿时愣住。
这……这是师父写的字?
力道刚劲,笔锋清晰,秀丽而不失飘逸。
受限于单一的书写习惯,这个时代字体几乎没有横竖撇捺的概念,而吴巨的字却让魏磬看到了全新天地。
“师父您……”魏磬语无伦次。
她难以置信这是师父的作品,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
吴巨以这支形状古怪的工具,写出《将进酒》开篇两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吴巨搁下笔,看着 ** 震惊的表情,神情平静。
他已准备好迎接 ** 的夸赞。
谁知魏磬指着绢帛、指着吴巨,又指向自己,显得慌乱不堪,最后说:
“师父,您不是说写字像狗啃过似的吗?”
吴巨脸色瞬间乌黑,抬手敲了下魏磬的头。
啪!
“不懂敬师之道,小心让你抄医书。”
魏磬疼得捂着脑袋嘟囔:“明明就是这样……”
“那是草书,这才是我的字。”吴巨指着绢帛上的字说道。
魏磬眨眨眼,一脸茫然。
“师父,为何您的字与我们的不同?能看懂,只是形状差异很大。”
吴巨扫了眼绢帛,明白了魏磬的意思。
“我的字讲究横平竖直撇捺点,还融合了些瘦金体的技法,所以你觉得不一样。”吴巨解释道。
“你的字写得真漂亮,很有风骨。”魏磬仔细端详着绢帛,由衷地称赞。
“那是当然,我的字一向不错,只是不太习惯用分签罢了。”吴巨得意地说。
他想起年轻时为了弘扬传统文化,也曾苦练书法,特别是瘦金体。那时他还常代表学校参加书法比赛,赢得不少荣誉。
“当然,写出好字的关键还在工具。”吴巨举起手中的毛笔。
“这东西能让字写得更好吗?”魏磬疑惑地问。
“当然不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毛笔只是比分签更实用,能让我写出更有韵味的笔画。”吴巨解释道。
“我可以试试吗?”魏磬真心喜欢师父写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