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丑时末寅时初。
吕三带二十名轻装死士悄悄出城。
远处山上用着单目手持红外望远镜的李四郎对准对讲机。
“蛟龙呼叫总部,老鼠已经出洞,老鼠已经出洞。”
帐内大营听到消息,贾三和陆沉舟相视一笑,随后回复:“按照计划实施。”
“明公,看来敌人咬钩了。”
陆沉舟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我们沉得住气。”
“这个吕冠果然是将门虎子,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贾三也是非常赞同:“若不是虓关坚固,手榴弹炸不开城墙,我们也不必出此下策。”
76式爆炸主要靠破片,破坏不了坚固工事。
虓关的城墙主要是夯土、巨石、砖石等材料构成,厚度惊人。
38克梯恩梯的爆炸威力,对于厚重的石墙来说如同挠痒痒。
“他们守的从来不是这堆破砖烂瓦。”
“是它后面那些冒炊烟的房子,是里面会哭会笑、会骂娘也会生崽儿的活人。”
陆沉舟叹息道:“这吕冠当真是愚忠,本将军是那种屠城的人吗?”
贾三愕然,随即接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明公在武关屠戮十万唐军,现在外界都在传言,您是地狱阎罗转世。”
“他们不敢赌这个可能性啊。”
“现在他们守得越久,越能证明他们的军事能力,日后若是投降也能提高条件。”
陆沉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但是想想也是,没有利用条件,投降那也不管用。
“凤翔那边有没有异动?”
他现在不是担心宋定邦在背后给他使绊子,而是他那两个儿子。
自从清河之誓后,两地在凤翔开通边市,互相增加贸易往来。
也在对方都城设立使馆派驻代表。
便于日常沟通、传达信息、减少误解,并能观察对方动向。
上个月有使节回报,宋仲甫的军队隐隐约约地在向乾县靠拢,而前方就是扶风县。
“谢怀玉上奏的消息是,宋定邦看到凤翔军队出动,担忧对他们发动战事。”
“所以派兵驻扎乾县。”
陆沉舟思索片刻,觉得有些猫腻。
“让王忠率军连夜赶回凤翔,如今虓关尽在掌握,后方绝对不能出事。”
虓关位处于青州府的最南部,与剑南、山南两道入青州的唯一关口。
若想绕路,之后从西边略阳,北上陇南,至天水才能看到凤翔。
这山路崎岖,没有半年时间,别想走到。
所以他们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虓关。
只要占据了此地,他们就有了一个可以补给的落脚之处。
“报——!”
“剑南行军大将军白行简,山南太守裴焕,已抵达竹溪。”
“合军十万,星夜兼程而来,估计七天内便可抵达虓关。”
陆沉舟握紧了拳头望着沙盘,没想到朝廷的援军来得这么快。
竹溪、漓平、安定、汉阴,之后便是虓关要塞。
“赵云,你带五十幽灵小队奔赴安定伏击。”
“一人携带240发弹药,打完就撤回来补给。”
“二小队留下二十人,其余人埋伏汉阴,给我吃掉他们的先头部队!”
一百五十万颗子弹,如今还剩下九百万。
除去练习使用的,那日在武关就消耗了将近四十万发。
真不禁花啊!
“明公,您说的这什么哎卡俺母,是无法制造的?”
贾三第一次看到AKm的杀伤害也是震惊说不出话来。
若是批量武装,别说统一大明,横扫天下都不成问题。
陆沉舟摇摇头叹息:“依靠眼下的工艺制造,只能说做梦都做不出来这玩意。”
“所以只能配备给幽灵小队,这是我们黑甲军最强的王牌部队。”
“从练习到训练,到克服杀人后的心理阴影,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
明公果然是天人,此等神兵利器都能弄到手。
望着贾三的眼神,陆沉舟知道他又在脑补了,解释起来也麻烦。
索性就让他自己去琢磨吧。
贪狼谷。
吕三伏身于齐膝的枯草深处。
远处,敌营星星点点的火光摇曳不定,像是昏昏欲睡的眼睛。
寒风吹过野草相互摩擦的窸窣声,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手心沁出的汗珠,让心头上闪过一阵刺骨的冰凉。
“参军。”
副将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吞没。
“太顺了......顺得让人心里发毛。”
吕三没有回头,目光如钉子般楔向那片稀疏灯火笼罩下的巨大阴影——粮仓重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斥候探过多次,外围巡哨稀疏,粮仓周遭,确实空虚。”
他声音低沉:“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烧!烧它个通天彻地!”
“喏!”副将低吼应命,他猛地转身,手势迅疾如电,无声地传达着冲锋的指令。
二十名死士,骤然从枯草深处剥离出来。
没有呐喊,只有无数双皮靴与干草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潜入的过程顺利得近乎诡异。
“上!”
吕三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士兵们敏捷如狸猫,从腰间掏出引火之物,扑向那些高耸的粮囤。
一个年轻士兵的手抖得厉害,火镰敲击燧石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铛啷”一声,火星四溅,却没能立刻点燃手中的火绒。
他旁边的老兵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慌什么!稳住了!”
老兵粗糙的手指迅速接过火绒,沉稳地再次敲击。
火星终于落在干燥的火绒上,一缕微弱的青烟冒起,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掌心,轻轻吹气。
橘红色的火苗终于“噗”地一下跳跃出来。
“着了!”
年轻士兵几乎喜极而泣,声音却死死压在喉咙里,只有唇形在无声地翕动。
他将那簇小小的火苗虔诚地递向粮囤底部堆积的引火干草。
火舌贪婪地舔舐上去,发出细微的“哔剥”声,迅速蔓延开来。
吕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成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足以焚尽敌酋希望的冲天烈焰,看到敌军在火海中崩溃的绝望。
“参军......不对!”
副将惊恐的嘶吼在他身边炸开:“火....火色不对!”
“味道也不对!”
“我们中计了!”
吕三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呜呜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
与此同时,刹那间将整个粮仓区域被照得亮如白昼,刺得人眼都睁不开。
李四郎望着手里的手电筒,这玩意真神奇啊!
可比火把好用多了。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话语刚落,数道弓弩手迈步向前,齐齐对准了他们。
吕三心灰意冷,看着身旁二十名士兵,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哐当。
丢下了手中的匕首。
“参军!”
“参军!”
他可以死在这里,他们是无辜的。
反抗固然有尊严的死去,对方埋伏在此就没有放箭,已经说明他们还有一些利用价值。
想起一些关于陆沉舟的传言,他也只能希望如传言中一样。
大好年华,谁又愿意这样窝囊地死去。
虓关中军大营。
吕三第一次近距离看着黑甲军的装扮。
真的太漂亮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盔甲。
而且还有他们手中的武器,看着就是削铁如泥。
陆沉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装备了如此庞大的军备。
而且还能源源不绝地提供粮草,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般威严中,那巨大的黑色帐门被一只覆着黑色臂甲的手猛地掀开。
一道瘦弱的人影,身穿文武袖,从中踏了出来。
甲胄的样式前所未见,非鱼鳞,非札甲。
这身铠甲走动时,甲片互相摩擦挤压,发出低沉而厚重的“铿铿”声。
仿佛不是人在行走,而是一座移动的铁山正碾过大地。
看到帐篷外的士兵向他行了一个奇怪的礼仪。
吕三猜到了。
面前这位就是黑甲军的统帅,曾经的陇西节度使——陆沉舟。
“启禀将军,任务完成。”
李四郎拱手说道:“活捉虓关守军,二十一人。”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陆沉舟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跟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跪下!”
“手下败将,胆敢直视我家将军。”
一旁的亲卫踹着吕三的后腿,逼迫他跪倒在地,别提多狼狈。
被俘本就是耻辱,他也预料到了会有如今的场面。
“虓关败军吕三,拜见陆将军。”
“可愿降否?”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最后通牒。
“敢问陆将军破关之后,如何接管?”
吕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开仓赈灾,救济百姓。”
“既不会烧杀抢掠,也不会淫辱妇女。”
“只要愿降,虓关还是你们的掌控。”
“但是你吕氏一家老小要送往庆阳。”
吕三盯着陆沉舟,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谎言,但结果大失所望。
“我.....”
他欲言又止,陷入了沉默。
“你也不必着急给我答案,明日一早再回答也不迟。”
陆沉舟麾下将领很少,想要攻城拔寨稳定战线,还得接受新鲜血液。
“送他下去,好生招待。”
心理防线需要逐渐击破,果断投降他还真不会答应,反而会觉得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