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头进门来,向东祁跪下,他正躺着拿起酒坛往嘴里倒酒,倒完吞了一口,问道:“你们在外面说什么?说得那么开心?”
小丫头哆哆嗦嗦的,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说话。
一旁的侍者怒道:“还不快说!是没尝过鞭子的味道么?”
丫头们年纪不大,小时候又是鞭子教育出来的,极怕这刑罚,立马就招了,“方才单大人叫热水洗澡,小的们奉命去伺候,不小心撞进去,看到单大人身子好像有些奇怪……”
侍者拿腔作势,训道:“有什么奇怪的?”
“那身子,看起来像是个女人……”
东祁倒酒的手一顿,后脑勺像被棍子狠狠敲了一记似的,他把酒坛子扔开,碎了一地,酒水蔓延爬开,浸到了两个丫头的裤子上。
东祁慢悠悠问道:“像女人?怎么个像法?”
小丫头支支吾吾答道:“就是……就是胸……”
“胸怎么了?”
“跟女人的一个样,好像……”
她话还没说完,东祁站起身走到一旁墙壁,将壁上挂的长剑抽出来,提着剑怒气冲冲往外走,跨过院落冲进了单青云的屋里。
如意立马挡在澡桶前,单青云吓得把身体埋进水里,抱紧了自己,惊道:“你,你进来干什么。”
东祁握着的剑,尖头指着如意,冷道:“滚开。”
如意被他吓得一哆嗦,可依然坚持挡着单青云,单青云不想血溅当场,悄声对如意说:“如意,别激怒他,你快去找人帮忙……”
如意不肯走,眼看着东祁的剑一步一步靠近,危险越来越靠近,剑眼看着要扎到胸口了,如意眼睛一闭闪到一旁赶紧跑出去找人。
这一回,东祁手里的剑对准了单青云,“你站起来。”
“祁王爷,虽然身为质子,你也是受了封号的,如此侮辱朝臣,是不是有失妥当。”
东祁没有表情,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冷道:“站起来。”
单青云一动不动,还在想着说些什么拖延时间,东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扬起剑左劈右砍,浴桶“啪”地一声四分五裂,水泄了满地。
单青云彻底懵了,她没料想到东祁会如此羞辱她,东祁也彻底看清楚了,那酮体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他呵地笑了一声,越发愤恨。
“你骗得我,好惨。”
东祁一手拿着剑,一手抓着单青云的胳膊将她提起来,几步拖到了床上,欺压上身,单青云左扭右摆,十分不老实,东祁握着剑在她脑袋旁边往床上一捅,捅穿了床板。
剑身没入了一半,这力道若是用在她身上,必定是一命归西,毫无生还可能。
单青云已经惊吓得不敢动作,三魂七魄都跟散了似的,东祁解了自己的腰带扔在一旁,冷道:“本宫,今天就满足你。”
单青云颤抖着,眼睁睁看着东祁的脸靠过来,亲上了脸颊,脖颈,他的手握着自己的腰,向下游过去。
“我能把你送回去。”
单青云脑袋里明明空空的,这么一句话就莫名其妙脱口而出了,都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像被人附身说出来似的,诡异得实在不像话。
可是听到这句话的东祁,像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停止了动作。
突然他被谁掀开了,李容俊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拖下床,左一拳右一拳打得东祁找不着北。
单青云拿着床上的薄杯子裹着自己,李容俊像疯了一样,下手重得不得了,她大喊道:“别打了,带我走。”
李容俊停下了手,把东祁扔在地上,回头抱着单青云大步离开了碧云谷的别庄,一路上闷声不吭,将她抱上马车,让如意给她换了一身衣服。
马车上,李容俊看着发呆的单青云,这应该是这一年以来,离单青云最近的一次,看得越清楚才发觉这个人比以前又清瘦了许多,挽成一个松散发髻的黑丝里,有了一根白发。
他方才气昏了头,现在已经清醒许多,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如果他刚才没有停下来,会不会更好。”
李容俊挑起了眉,说道:“喂,虽然说小王喜欢你,你也不带这么欺负小王的吧?”
单青云苦笑着,两滴眼泪顺着两颊流下去,李容俊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那股气马上化掉了,他拉着单青云搂到自己怀里,喃喃着:“算了算了,欺负就欺负吧,反正被你欺负惯了。”
单青云在李容俊怀里哭了没多久,也没想着离开这个肩膀,一直等到马车停了,外面红衣说道:“王爷,到家了。”
单青云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来不合适,她坐起身,掀开马车帘子出去,下了车仰头看着牌匾,才知道李容俊把她拉到贤王府,他的地盘来了。
等李容俊下来,单青云回头道:“明日,请你让人带我去大智寺,我想找师父。”
“我送你去吧。”
“多谢。”
单青云不敢再多说什么,她转过身,走向等在门口的蓝衣,蓝衣带着单青云和如意进了王府,安置下她们。
蓝衣带她们住的地方在贤王府东边的一间小院,这小院好像是另外格出来的一样,三面环水,水榭上一幢屋子,压着纱幔睡在水上,这个夏天的尾巴也就好过许多了。
只是单青云一夜没睡,眼下漆黑。第二天李容俊依她的意思,将她送上了慧周山上,大智寺是南靖国寺,整个寺院群落占了半壁山地,正门香火鼎盛,李容俊走的是一条僻静小道,从侧门进寺。
小沙弥询问起来,单青云便把宝性禅师送给她的珠串拿出来,小沙弥认出来,立马就带着他们去了宝性禅师的禅房。
古木如伞盖一样替他们遮挡太阳,可是天气依然很热,他们到了门口,禅师尚未做完早课,单青云随身带着帕子不断擦汗,如意拿着团扇给她打扇子,等了小一会儿,禅师才开门。
“这么快就来了?”禅师问道。
“师父,弟子求解脱心切,不想再等了。”
禅师又大笑两声,说道:“你先进来吧。”
李容俊自觉没跟着进屋,小沙弥在屋里点起了一柱团香,那香味十分特殊,有丝丝甜味,却又没有糖一样的腻味。
宝性禅师团坐在高台上,单青云坐在地上的蒲团上。
“你为何这么快就来了。”
“弟子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弟子不明白,弟子努力、上进,有勇有谋有志向,我喜欢的东西,可以卖出去,我喜欢的人,可以让他娶别人,弟子不明白,凭什么让弟子沦落到如此地步?”
“你的志向,是做个高官吗?”
“弟子此生,只想成为北梁宰相,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不是读书人最高的成就么。”
“你失败了,所以难过,想要解脱是么?”
“不然弟子这颗心,永远意难平。”
“你想成为宰相,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真心为天下臣民呢?”
单青云一口气立马就虚了下来,支支吾吾道:“我……”
“如果是为了自己,那么那些为天下臣民,而走不到那个位置的人,是不是也该诘问苍天,为何有负他的志向呢?”
“师父说的,是圣人,世间又有几个人是圣人,世人有志向而求志向,何错之有?”
禅师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错,也没有对,只有缘。”
“师父?”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慢慢就会明白了,待会你随我去文殊菩萨殿,入我大智寺这一门,是要发誓的,此生做利益众生的事,功德要回向天下。明日起,早早来寺里,上午听经,下午修法,师父带入门,修行靠个人。”
单青云向宝性禅师磕头道:“多谢师父。”
大智寺的文殊菩萨金像笑容十分慈和,一只手拿着带火的剑,一只手拿着托着般若经的莲花。
宝性禅师喃喃念过经句,遂让单青云发誓,立誓过后,宝性禅师点了些水洒在单青云身上,食指对着她的眉心轻轻按了一下。
“礼成,以后,你便是宝性禅师的弟子了。”一旁的小沙弥将一幅册子递上来,上面是宝性禅师写的册文,赐了佛家空名,收为俗家弟子。
外面看热闹的李容俊拍手恭喜道:“恭喜你啊,小冤家,我南国宝性禅师德高望重,他的弟子,说出去可是无人不行方便,无人不尊敬的,你可是捡了大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