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越又变回了那不近人情的样子,刚才融化的冰山,又冻了回去,“我看过关氏茶庄的材料,他们茶庄也是进贡的茶商,历年呈上来的账目看,多是亏损,一直在跟皇家做赔本买卖。”
单青云立马变激动了,往虢越的方向走去两步,说道:“这是因为,茶叶只是表象,他们实际上在用赌博牟利。”
冷时弘问道:“赌博?”
“还无法确定,但是八九不离十了,商人重利,怎么可能干赔本买卖,若是有赌场在手,那就合理了,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里正说话,突然有人咚咚咚敲起了门,虢越迅速靠到门边,冷时弘单青云都屏吸以待,虢越嗓音阴沉,问道:“谁?”
“我是青云公子的小厮,傅小宝。”
单青云喜道:“小宝!”她赶紧跑过去将门拉开,让小宝进来,傅小宝委屈巴巴地求道:“公子,能不能先给点吃的,给点水喝,我都快饿死了。”
冷时弘立马说道:“我去给你买吃的。”
隐庐大门临着南城小贩街,没多久冷时弘就买了一打包子来,如意端来茶水,傅小宝一口半个包子,一口茶水似牛饮,足足把那十个包子都吃完了。
吃完他拍了拍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儿,哈着气说道:“活过来了。”
单青云见他吃完,立马问道:“小宝,你昨夜去哪儿了。”
傅小宝马上抖擞精神,站起来给大家说了他的奇遇。
“昨日,我照常去跟匡氏兄弟,他俩下值以后,乘马车去了古玩街,却没有买古玩,而是从关氏茶庄后门,上了另一辆马车,那辆马车是碧绿色的,跟着一起去的还有一辆拖车,都是黑漆樟木箱子,看起来像要去走买卖的。
“不过实际上,这马车去了城外西边的柏树林,到了柏树林,有几辆黑布马车在等他们,那黑布马车附近好几十个人在树林里埋伏着,我就不敢接近了。”
单青云问道:“你记得路线吗?”
“记得,我记路很准。”
“那就好,你接着说,后来去哪儿了。”
“我不敢乱跑,匡氏兄弟,和其余一些人,都是从绿马车换黑马车,换车的时候,都被人蒙住了眼睛,我猜测那赌场也不愿意顾客知道他们具体在哪儿,而且去的人都要回这里来的,所以就一直等着,等到天都快亮了,他们才回来,原路返回,从茶庄回家。”
单青云听完,叹气道:“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冷时弘进一步提醒:“除了要亲自去,还需要钱,他们去的不像是小赌坊,没有一点资本大概也去不了。”
虢越抬眼说道:“钱我来想办法。”
单青云一把拉住冷时弘,说道:“时弘兄,那我俩一起去。”
“我可以去,但他们这么小心翼翼,必不可能是想去就能去,我想必得要熟人引见才是,现在的问题,是谁带我们去。”
单青云移开眼仔细想了想,这身边吃喝玩乐的朋友真不多,匡氏兄弟大概是不会带她去的,还有谁可以引见他们呢。
不知不觉间,一个人的脸又出现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狡猾做作的宿敌……小王爷李容俊,他跟关绍德交好,又风流浮夸,如果向他打听这个赌场,不知道还好,知道的话,想法子让他引见进去,就最好不过了。
“这个我再想想办法,找找人,等敲定了时日,再来约你。”
冷时弘问道:“青云可是想到谁了?”
“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路子……反正我总能想到办法。”
冷时弘看她这十拿九稳的劲头,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有底,夸道:“有青云这般踏实的人,时弘觉得,我们太有福气了。”
“时弘兄别夸我了,我们都各自去准备,这个赌坊,势必要拿下。”
三人的志气也勉强算得上众志成城了,单青云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邀请李容俊,她带着两个跟班回家,路上如意托着腮,拧着眉,一副沉思什么大事的模样,单青云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如意转过头,问道:“你觉得我聒噪吗?”
单青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问道:“聒噪?”
“今日我和秦妈妈准备茶水,我说十句话,秦妈妈一句话都不说,就来来回回忙活,后来送茶回来,她教训我,说我太聒噪了,伺候主子,要两耳不听,一嘴不多,谨言慎行,要知道多说多错,最好闭嘴。”
单青云“嗤”地一声笑了,说道:“你如意要是跟秦妈妈一个样,不是快死了就是病了,她是她,你是你,你说这么多话,也没见把什么泄露出去啊。”
如意这么一听,又傻乎乎笑了起来,回答道:“也是啊。”
单青云在听雪居书房里琢磨了好久这个请帖该怎么写,琢磨来,琢磨去,结果就写了十个字:百花楼,临烟阁,静待君临。
单青云把帖子交给了傅小宝,让他送到城东南靖驿馆去,又让如意带着银子定了第二日晚寻玉烟的晚宴,可这到了晚上辗转反侧,睡都睡不着,她那帖子写得确实有些敷衍,万一李容俊耍脾气不来,她这条料理关绍德赌场的漫漫路可就难走了。
第二日尚未下值,她便告假早早来了临烟阁,寻玉烟知道她必定有事才定位,也早早为了她在楼里布置了些白釉瓷瓶,插了些芍药花,又换了幅合欢红的纱帐。
只是单青云一到临烟阁便坐立不安,刚坐下,又站起来来回踱步,踱步几个来回,又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又站起来,生怕这小王爷不来。
“青云究竟请了何人,为何这么焦躁不安?”
单青云猛一回头,凑到寻玉烟跟前问道:“玉烟,你可认识南靖的王爷李容俊?”
寻玉烟眼眉一提,回道:“有过几面之缘,那位小王爷对琴有些了解,也曾蒙他赐教一二,青云今日,请的是他?”
“上次在大街上受他搭救,就借这个还恩的机会,求他件事,只是这人生性难琢磨,有些怕他不肯答应。”
“我听闻这位小王爷是个好相与的人,青云所求,只要不过分,想必小王爷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单青云一听她这么说,反而更急了,一手握拳敲到另一只手里,说道:“我所求之事,就是有些过分,所以怕他不答应。”
寻玉烟又安慰道:“青云也不用急,你都还没开口,怎么知道人家不答应?”
单青云只能继续干着急,急到天刚黑,李容俊便来了,他踏步进临烟阁,便夸道:“小冤家,你请客,还真有些别具一格啊,别人请客在酒馆客栈,你直接请到了青楼。”
单青云拜道:“既是请小王爷,当然得郑重一些。”
小王爷李容俊看她跟看妖怪似的,惊讶道:“小冤家,你什么时候对小王这么讲礼貌了?不合理,不合理啊。”
“既然是正式请王爷吃饭,还请王爷上座。”
李容俊抖开折扇摇了摇,低眸带笑审视了她一番,走上桌去坐下,人刚一落座,寻玉眼便撩起袖子给李容俊倒酒,李容俊抬眼斜看美人,赞道:“小冤家,玉烟小姐你也请动了,你这可是下了血本啊。”
单青云微笑道:“要让王爷吃得开心,自然要请美人作陪。”
李容俊将折扇一收,抱胸摇头道:“你不对劲。”
单青云看他这么疑神疑鬼,想着干脆实话实说,坐下便说道:“既然小王爷如此戒备,那青云就跟小王爷说实话了。”
李容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请我的,不是蟠桃会,而是鸿门宴啊。”
“青云请小王爷,带了丫环如意一个,请了花魁玉烟作陪,怎么能叫鸿门宴呢。”
李容俊提了提自己的膝盖上的衣摆,说道:“说吧,是有什么事?”
单青云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着酒杯敬道:“这第一杯酒,青云先谢过小王爷那日出手相救,先干为敬。”
单青云烈酒下肚,李容俊拿起自己的酒杯,先示意一顿,然后倒头一杯。
单青云续酒,又道:“这第二杯酒,青云写过小王爷赏脸,来这临烟阁一叙。”说完亦是倒头喝下,空杯亮相。
李容俊这第二杯酒也受了她的,等着她的第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