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虎从腰间摸出红封来,双手递上,单青云接了,凑上前小声说道:“红包多备着点儿,后面人可不好打发。”
巴虎嘿嘿笑着,说准备了也不知道够不够,站在门口十分不好意思。
“大舅子,现下可以进去了吗?”
单青云脸色由喜转阴,重重呼了一口气,说道:“金家还没来,只怕你得等他一等。”
巴虎憨憨笑着,说道:“没关系,同一天办喜事,咱们互相添喜气,等一等就等一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辰时过半,金恩铭骑马哒哒而来,下马以后急急忙忙对单青云拜道:“给大舅子请安,这一大早祭祀过礼太繁所了,稍有耽搁,还望大舅子见谅。”
“可见,让二位一同来接亲,果然还是正确的,恩铭你说是吧。”
金恩铭尴尬笑着,赶紧夸道:“大舅子料事如神,恩铭谢过大舅子直言,大舅子厉害。”
单青云稍稍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大喜日子还是挺会替自己打圆场,说道:“不耽误时间了,恩铭,进门红包。”
金恩铭从腰间掏了个小元宝给单青云,拜道:“望大舅子放行。”
单青云收了小红包,转头对里面大喊:“新郎官进门,吉祥如意,鸣鞭示人。”
两个小厮从府里面挑着竹竿挂上大红炮仗,跑到门口点燃,安阳大街噼里啪啦响了起来,敲锣打鼓的人越发卖力,滴滴答答势必要盖过鞭炮声似的。
金恩铭和巴虎阔步进府,去主院迎娶新娘,单青云垫后送他们进屋。
他们二人到了主院门口,院门紧闭,里面的小孩儿亲戚都嚷嚷着要红包,巴虎和金恩铭只得铜钱散碎银子都往里扔,扔了小一会儿,单青云才上前帮一帮,敲门道:“行啦,别耽误了吉时。”
听到她的话,里面才把院门打开,两位新郎进了主院大屋,先给老太太磕头敬茶,而后给单仲贤和洛芝芳磕头敬茶。
“小婿给岳丈敬茶。”
单仲贤喝过茶,给两位女婿都封了红包,“希望你们都能好好过日子,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家里的礼成了,耳房门也就打开了,新娘出门脚不着地,俩家的媒婆进去将新娘子背出来,四姨娘陪着盛英到了单府门口,姐妹们也送到了门口,单青云看着二位姐妹上了花轿,单府门口又一次鞭炮齐鸣,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这一阵阵的锣声随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炮仗上的红碎纸落了一地,安阳大街只剩热闹过后的一片寂静。
她们嫁出去了,再回来就是别人家的娘子了。就这么想着,单青云心里空落落的,单府不是第一次嫁女儿,唯有这一次,单青云参与得太多了,如此想来,和世事保持一定的距离,可能才做得到独善其身,独行其事吧。
单青云在门口这么伤感一小会儿,也就好了,她这个做大舅子的,晚上自然是要去喝一杯的,关键是去哪家。
单仲贤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将她召回跟前,有话要说。
屋里老太太已经回后院歇息去了,丫环婆子们都散去各自热闹,只有单仲贤一边拿茶盖抚着茶水,一边问道:“今晚喜宴,你准备上哪儿?”
“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去巴虎家?乡野席宴是热闹,可你别忘了按察司的人都会往哪里去。”
“父亲不是说过我单家并非那嫌贫爱富的人么,乡野地方有头有脸的人去得少,我更应该给巴虎添些面子才对。”
单仲贤慢慢舒缓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为父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这个性如何能在北梁官场上有出路?逢迎客套的话不会讲,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没有,这么也好,免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父亲这么想就错了,我不是要逢迎假模假样的官场,我是要改变它。”
“小孩脾气。”
“父亲今日嫁了两个女儿,是喜事,就别说这些了。况且家里能陪伴父亲的女儿也不多了,父亲不如去老太太那里多看看纯英,她也是你女儿。”
单仲贤望着虚空,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为父和蒲兄讲定,打算把纯英定给蒲如坚当媳妇,过几年等纯英再大点儿,就可以送去蒲家住些日子。”
“父亲,纯英从小没有娘亲疼,本就胆小,害怕你把她送到外面去,婚嫁之事,若非两情相悦,父亲们开心,他们未必会过得好。纯英还小,父亲何必这么急着替她定亲事,不如过几年再看看,若纯英和蒲如坚合得来,再定不迟。”
“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蒲家男儿虽从商,底性是忠厚纯良的,不会委屈了纯英。至于你,为父在族中物色过继男儿,已经有几个不错的,培养几年单家也就后继有人了,早日让你回家来,若到时候你年纪大了无人迎娶,为父养你一辈子,也对得起这些年你为单家受的委屈。”
单青云不理会她父亲这话,她父亲总爱将她说过的话无视,喜欢装作无事发生,她要做的事业,谁也挡不住。
单仲贤见她不言语,也不留她多说什么了,毕竟大喜日子,都不要互相闹不愉快。
她刚出了门,就看到院子里漫英和蒲如坚在一块儿踢毽子,红绿毛的毽子在他俩脚上飞来飞去,漫英踢歪了,笑着喊道:“快接上,快接上!”
蒲如坚自然是接不上的,毽子横飞到灌木里,他笑得跟朵花似的回头道:“我去捡回来。”
单青云忍不住笑了,有的人硬被安排到一起,话不投机半句多,有的人只需要一个毽子,不用说话都能玩在一起,算来漫英还比蒲如坚大了三岁。
单青云走过去叫漫英,漫英额头带着汗,跑到单青云面前喊道:“哥哥。”
单青云一仰头,指着蒲如坚的方向,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漫英笑嘻嘻地说道:“不知道,我刚才在踢毽子,他说他也想玩,我们就一块踢了。”
蒲如坚捡了毽子回来,看到单青云双手叠着作揖道:“单家哥哥好。”
“如坚小兄弟,踢毽子好玩吗?”
蒲如坚立马大声回道:“好玩。”
“那我去把纯英找来,你们一块玩吧。”
蒲如坚脸色立马就变阴了,微微撅着嘴埋着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单青云差点笑出声来,干咳了一声,又说道:“不过老太太今天送孙女出嫁,可能心情不好,还是让纯英陪陪老太太算了,你别伤心,下次再和她一块玩。”
小孩儿脸色跟刚下了雨的彩虹一样,立马又灿烂了,“那我们就继续踢毽子了。”
“去吧。”
单青云跟他们俩开了玩笑,就回听雪居休息去了,一大早在家里忙活,还真有些疲累了,这么一睡睡到下午,换身衣服去巴虎家。
傍晚,单青云坐着马车去城外给巴虎道贺。
她刚一下马车,便看晚霞余晖,红扑扑实在可爱,巴虎屋前的田地都被铲了,全都摆上大圆桌子,八十一桌肯定没有,不过附近乡民的院里也都摆上大圆桌,家家户户的小院都成了巴虎的喜宴,这些乡民们家里的桌凑起来,肯定是满足了四姨娘的要求了。
为了给巴虎凑这份热闹,临近村里的人也都来给他贺喜,闹哄哄的,四处空白地点上了篝火,准备迎接黑夜。
她往屋子那头走近了些,只见一个桌上,盛英一身红色,没了盖头,头上的金饰亮闪闪的,正和巴虎勾着手臂大口饮酒,喝完“哈”地一声,满脸通红,一脚踩在蹬上,大手一挥,说道:“再来。”
她这毫不顾忌小姐形象,豪迈随意的样子,显然是已经醉了,单青云赶忙上前劝道:“还喝?再喝人都要喝傻了,夏青还不把新娘子扶到房里去休息。”
夏青赶紧连拖带拽把盛英拖回房里,她摇摇晃晃一手指着空中画圈圈,直说“再来,再喝!”
巴虎见到青云,忙说道:“大舅子,快,来喝一碗。”
巴虎一端就是一个碗,单青云双手托着,咕噜咕噜全倒进肚子里,烈酒辣口,她也是“哈”地一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今日大喜,还得多谢大舅子,对了,有一位客人说是你的朋友,来给我贺喜。”
单青云讶异,昨日已经跟冷时弘和小侯爷交代过,近日不要往来,还有谁会来给巴虎贺喜?不会又是那个瘟神吧……
“哪一位?”
“那位兄弟仪表堂堂,身边还有个剑士,说叫震齐。”
单青云脸色立马欣然,心生欢喜,忙问道:“在哪,快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