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欧阳家的管家却走到她面前,说道:“单公子,太子殿下召您去内院相见。”
单青云立马神智清明,精神奕奕,说道:“请您带路。”
那位管家将她领到了内院主屋的花厅,花厅里面坐了二十多号人,太子、东祁、小王爷、她爹、欧阳谦,布政司、按察司两位司长虽没有来,其他有头有脸的几位却都在,小侯爷和冷时弘却不知道去哪儿了,按道理,小侯爷应该也在列才对。
大家都是一片祥和之气,微笑面对,唯独她爹如坐针毡,不太爽快。
“下官单青云,拜见太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单青云撩开衣摆,横跨一步跪下一只膝盖,再合膝拜倒在地。
“爱卿平身。”太子免了她的礼,她也就起身,敛身屏气立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抬起头来。”
太子发令,单青云亦不敢不从,虽心里不乐意,只能抬起头也顺便看看那太子长什么样。
“果然是非凡才俊,方才小王爷直夸爱卿容色清华,才高八斗,本宫不信,现在见了真人才知道,世间真有这般风华人物。”
这位太子比东祁看起来稍微年长些,嘴上两撇胡子,一身紫色银线蟒袍,服饰威严赫赫,人说起话来却亲和温顺,音色也柔和,单青云又低头恭敬说道:“太子谬赞,青云愧不敢当。”
她忍不住斜眼怒瞪了一回李容俊,这小王爷有颗狡猾的狐狸心,明明知道她在六皇子诗会上出的彩,而后同六皇子又有私交,如今故意找个噱头将她引到太子面前,自己在一旁装作一副吊儿郎当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好戏,搅和北梁局势。
“爱卿已入仕,不知在何处?”
“下官如今刚升任按察司秋毫馆,任职司律。”
太子眼眉微微沉下,问道:“听闻爱卿乃上届登科探花,外任三年,为何回来只是在秋毫馆?”
“这……下官愚钝,不知其原因。”
单青云脑袋里疯狂计较着,被李容俊这么一闹腾,太子殿下必然是想笼络她的,可是接了太子殿下的好处,东祁又会如何想。再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今日她接了太子殿下的好处,他日太子必定要从她这里讨回去,她又该怎么计较。胡思乱想之间突然灵机一动,神色清明,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宫不过见爱卿一面,没想到还扯出这些不平事来,欧阳大人,你那里是不是还缺个副手?”
欧阳谦立马站起来拜道:“太子高明心细,按察司第三门确实缺了一个协案使。”
“你看,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人才么。”
单仲贤听闻,缓缓起身拱手拜道:“太子殿下,犬儿刚升任,年岁又小,实在难堪重任,还是再锻炼几年,凭本事由差堂院安排才是。”
太子柔声劝道:“单卿此言差矣,如若要锻炼人才,必是要去按察司七门这等实务衙口才行,岂有在秋毫馆这等清闲之地锻炼的道理,依本宫之见,该让青云这等良秀,尽早入门,欧阳大人办事经验丰富,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必定多,这点单爱卿应该比本宫还要清楚才对。”
太子如此盛情,单仲贤正想着法子应该怎么推辞,东祁又突然发话道:“单卿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大好前程摆在眼前,还犹豫什么,还不谢过太子殿下。”
两位皇子都为单青云说情,单仲贤就没有办法了,只得磕头谢恩,单青云自然跟着父亲一起谢过太子隆恩,起身之时,她偷偷看了看东祁,向他护卫那边使了个眼色,动作飞快,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他明白不明白。
太子殿下和东祁喝过一盏茶,便起身要走了,欧阳谦和单仲贤等人一直将他二人送到了门外,单青云一直跟在最后面,一路上守礼低头,一言不发。
送走了两位皇子,欧阳谦带着大人们回到内院喝茶听曲聊天,单青云就在门口边上的围墙等着,等了一小会儿,终于看见一个青衣剑士从门口走进来,向人询问小单大人在哪里。
单青云赶忙过去走进那位剑士的视线中,寒暄道:“许久不见。”
他们俩走远了些,到旁边小院人少的地方,青衣剑士问道:“我家主人命我回来寻小单大人,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单青云亦是拿出那一小方纸签,说道:“多谢殿下方才的推波助澜。”
剑士拿到了纸签,一抱拳赶紧跑出门去,接下来单青云便只需寻白锦州一同前往他们的聚集地了。
单青云拉着白锦州上了自家马车,白锦州笑嘻嘻地问道:“表弟,你这神神秘秘的,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去官运亨通,扶摇直上的好地方。”
“哦?是……什么地方?”
单青云双眸精亮,自信笑道:“六皇子。”
“停车!”白锦州突然喊道,“停车!”
晃悠的马车慢慢停下来,白锦州挺直了腰,目视单青云,脸上是难得的严肃,“表弟,有些话,为兄还是要认真与你说清楚为好。”
单青云从他喊停车的行为来看,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妥当,遂问道:“表哥可是,站在另一边?”
白锦州摇摇头,说道:“表哥哪边都不站。”
“那表哥是……”
“你看错了表哥的心,我白锦州这个人,一辈子只想要有份能养家的俸禄,有个好老婆,生几个漂亮孩子,俗一点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人生一世,就这点事最重要,其余的,不过虚如浮云,不值得过分追求。”
“表哥,可你在官场,若不主动出击,便是身不由己,难道你甘愿任人摆布吗?”
“谁敢乱摆布我?我们白府在朝中势力不弱,峰哥主家有道,人也稳重,我们做兄弟的都听着他的就对了,哪怕我在这雍京盐政干一辈子,养老婆孩子也都够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何必冒险取那不该取的西经。”
“锦峰表哥,可是请六皇子到白府来过的,只怕他也在这漩涡之中,也做出了选择。”
白锦州轻笑了一下,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峰哥请六皇子之前,已经请过太子了,可谓两边都沾了,实际上两边都不沾,十足地站在中立的位置。大家族不易,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白府始终不如你们单府,你们好歹有块丹书铁券保全个性命,白府就靠老爷子一人的功劳,峰哥是个明白人,知道进退。”
“我看他并不如表哥清楚明白,他自视甚高,又胸无点墨,轻蔑他人,这两不沾,只怕也是外公的主意。”
白锦州抿了抿唇,心虽认同但始终说不出兄弟不好的话来,只说道:“总而言之,白府也不用靠我,我管好我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那些个结党冒险的事,你还是不要找我了。”
“表哥,你真的不愿意同我一起拼一把?”
“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希望以后在单白二府,咱们是兄弟,在外面,就同僚相见吧,你的事我一个字不会向别人提,你也不要勉强我选边站队了。”
单青云没想到白锦州真的胸无大志,平日里说的话不过是客气话,对两位皇子的打听大概也只是当个八卦,既然他话已至此,单青云的确没有必要强人所难,只失望道:“好吧,表哥既然心意已决,青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白锦州拱手一推,便撩开车帘向外走去,随后跳下马车,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单青云在马车里发了一小会儿楞,才喊话让马车动起来,有些路有白锦州陪,有些路就只能靠自己走了。
如意找了两个婆子花了两天时间将宅子打扫干净,添置了简单的器物,桌椅俱全,茶具瓷碗也都备了些,只是屋子里一面四壁空空如也,布置到底还是显得仓促。
单青云倒是很满意,在第二进院子亲自动起手来,拿着扫帚将积灰扫进角落里,额上出了些汗,就用袖子擦了擦,身体劳动了,心里居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晚饭如意从外面大街上买了两个葱油饼和豆腐花,两个人吃得乐乐呵呵的,吃完泡上一盏茶,在后院后门前,静静等待今日邀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