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云想起宝性禅师那日特意送她一串珠,也是好心好意,他要走了,于情于理,她也该去看看,于是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寻玉烟抓着头发静静梳着发尾,回道:“一早就走了,说不定现在小王爷都回到驿馆了。”
单青云坐在床边,拿着床下的鞋子把脚伸进去扯了扯鞋子,寻玉烟从镜子里看见她面容轻松,笑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单青云的手忽然一停,想起昨夜与李容俊拼酒,自己那傻乎乎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回答道:“发泄了一通,自然好多了。”
寻玉烟笑道:“我可要再提醒你一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行啦,我记得了,多谢玉烟姐姐。”她走到寻玉烟身后,双手搭在寻玉烟的肩上,满头黑发及腰,又只穿了白色亵衣,镜子里看起来,像是两个认识多年的好姐妹。
楼下突然有人吹了一记口哨,单青云往声音来处一看,李容俊竟然回到百花楼来了,身边还站了几个人,那几人抬头见到一个白衣素净的娘子微微倾身,面容清秀绝丽,都看呆了。
单青云立马转过头,往里面走躲开他们的视线,寻玉烟不知所以,往外看了看,立马将妆奁旁的窗户关上,让开座儿,说道:“你来坐下,我给你梳头。”
单青云乖乖坐过去,寻玉烟拿起梳子,拢起她的头发,从头梳到尾,梳了三次,就听见有人噔噔噔跑上楼,单青云立马转过身去,寻玉烟将她挡在身后。
李容俊摇着扇子进门笑道:“方才在玉烟这屋里有个美人,小王特意上来看看,不知这位美人,姓甚名谁,在百花楼哪栋屋子?愿不愿意跟小王去南靖啊?”
寻玉烟正欲开口隐瞒,单青云抢了一步回答道:“小王爷昨夜还与青云豪饮,如何今日就不认得青云了,昨夜小王爷没喝过青云,玉烟自然是伺候青云睡下,这屋里除了青云还能有谁?”
李容俊恍然大悟地“哦”了一长声,说道:“原来方才见到的那美人,竟然是小冤家你啊,没想到小冤家你是个大美人,小王可要瞧仔细点儿。”
他上前一步,单青云又警告道:“你别过来。”
李容俊脚一停顿,又问道:“小冤家,你这么害羞做什么?”
单青云根本不想理会他这个问题,只问道:“听闻小王爷去送宝性禅师,为何此时又到了这里?”
“昨夜你喝得不省人事,又是与小王同饮,万一喝出了事,小王也怕回不了家啊,可不就送完了宝性禅师,立马回来看看你。”
“青云安好,小王爷可以回去了。”
“小王既然来了,不如送你回家如何?”
“青云现在身居要职,待会自然是要去宫里的,小王爷不便送行,还是算了吧。”
李容俊微微侧过脸,仔细扫视了一番,又问道:“小冤家,你为何不敢正脸看小王?”
“没什么好看的,青云要换衣服了,小王爷还是下楼去吧。”
“你换你的,小王就在这里喝口茶。”
寻玉烟劝道:“小王爷,玉烟也要换衣服。”
李容俊摇摇扇子,“那好吧,小冤家,小王在楼下等你。”
单青云和寻玉烟梳妆完,又换了一身衣服,两人下楼去,临烟阁一楼厅里已经摆了一桌早饭,李容俊笑道:“昨夜喝得太猛,小冤家,先来喝碗粥吧。”
李容俊舀了一碗粥放在身边,单青云却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对面,寻玉烟用手挡了挡嘴,忍了忍笑意,替单青云舀了一碗粥,自己坐到了李容俊的身边,客人的粥,不能让它白白凉了。
这边喝着粥,那边又开始问道:“小冤家,我送的礼,你可有好好收着?”
单青云想到了那个白脸娃娃,说道:“扔了。”
“那娃娃看似简单,做工可是复杂得很,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出来的,是我南国能工巧匠花3个月时间细细打磨,才能做这么一个,小王拢共带了两个送人,你居然给扔了?”
“嗯,扔了。”
“哎呀,心碎了呀。”
单青云一口粥差点儿喷出来,硬生生用力咽了下去,说道:“小王爷以后切莫再给青云送礼了,送一个,青云扔一个。”
李容俊来了兴致,抖出折扇悠悠说道:“你不要我送,我就偏要送,扔了一个,我把另一个也送给你,好事成双,人也能成双。”
“小王爷喜欢浪费,那就浪费吧。”
单青云安安静静喝了几口粥,也就差不多了,小时候父亲怕她露馅,向来不让她多吃一口饭,也多亏少吃,她发育得不好,没人看得出她这个女儿身,这习惯保留下来,年纪大了听道士说还有个养生的作用,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宝性禅师今早走之前,特意交代了我一件事。”小王爷细细剥着一颗煮鸡蛋,带着笑意说道:“他说让我多多照拂单家小公子,若有困难,记得要帮扶一把。我南国佛家大师,这么喜欢你,可见你与南国有缘啊。”
“不必了,宝性禅师看走了眼,青云没有那个慧根,即使需要照拂也轮不到小王爷,毕竟在北梁,需要照拂的大概是小王爷吧。”
“那怎么不见你多多照拂小王啊,小王对你自认为还是温柔体贴的,逮着关绍德的功勋,也有小王的一半吧,小冤家你可有些不知感恩呐。”
“只怕是温柔体贴为辅,挑拨离间为主,最后让青云家破人亡,无路可走。”
小王爷李容俊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而后尴尬笑道:“何必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吃饭,吃饭。”
单青云擦了擦嘴巴,说道:“青云吃完了,不打扰小王爷了。”
单青云离开百花楼直接去了宫里国礼监,她迟到了很久,国礼监小官们在她路过时都会微微瞟她一眼,她正觉得奇怪,她这个国礼监主事的人,迟了一会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么,进了自己房门以后,就知道为何了。
东祁正坐在她位子上,一双眼睛盯着进门的她,像是责怪她不称职一样,顺贤见她来了,退出去把门关上,东祁立马问道:“你昨夜去哪里了?”
单青云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了,他问这个话,就必然是已经知道答案才问的,是诘问。
“百花楼。”
“去找寻玉烟?”
“我与玉烟,是光明正大的朋友,昨夜心气不顺,找她喝了两杯。”
“你与玉烟如何,本宫无话可说,本宫只想问问,为何临烟阁还有个南靖小王爷在?”
东祁问这话时,眼神是尖利的,好像她触犯了某些不该触犯的禁忌,单青云却受不了了,问道:“你监视我?”
东祁沉默。
“六皇子殿下,青云自认忠心爱国,绝对不可能做那等叛国通奸之事,也提点过陛下,小王爷表里不一,不可信赖,试问殿下,是以什么理由要监视青云呢?”
“我没有监视你,是有人一早就来通传,我一来,你又不在。”
东祁突然委屈解释起来,单青云满肚子的气也烟消云散,她错怪了东祁,声音也轻了,语气也软了,说道:“殿下不该听信别人挑拨离间。”
东祁站起身,走到单青云跟前,双手将她圈进了怀里,说道:“青云,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单青云没有立马回答,酝酿了许久,逼着自己说出了承诺,“我不会。”
东祁放开单青云伸手抹匀了她额前碎发,说道:“我们不可以再这样闹脾气了,青云。”
“是啊,殿下的大业,才是第一位。”
“你好好忙,我下次再来看你。”
东祁拉开门出去,顺贤在门口躬身等着,送东祁出去,送到了文书馆院子的门口,东祁脸色变得狠戾,沉声说道:“给本宫把他盯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