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时弘看着虢越的背影,眼神不知不觉跟着他游动,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没了人影,顿觉怅然若失,满怀空虚。
单青云轻轻叹气,这二人非得闹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何必呢?一眼万年的也是他们,形影不离的也是他们,如今要形同陌路的又是他们,简简单单的爱慕之情,为何非得搞得这么复杂。
单青云站在冷时弘的后面,明明白白地告诉冷时弘:“时弘兄,明明是你先亲他的,你这不是伤害了人家么。”
“我知道……可我现在醒了,我不该如此。”
“下山去吧,你也用不着再躲他了,他不会再打扰你了。”
冷时弘突然踉跄一步,身上的主心骨像崩塌了一样往旁边倒,单青云伸手去扶他,冷时弘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事。”
“我送你到寺门口,让小宝送你回家,时弘兄,今日,你也该看清楚你的心了。”
单青云送走了冷时弘,也沾染了一点儿他心灰意冷的心情,回到老太太身边,变得闷闷不乐,老太太见她沉默寡言,便问道:“去哪里了?去了这么久?”
单青云马上陪起笑脸,说道:“在文殊殿遇见小侯爷了,多说了两句。”
“那小侯爷惯常喜欢溺在大悲寺里,虽说是个贵族人家出生,老太太觉得你还是少与他打交道得好,佛要懂点儿,老琢磨就不好了,要知道过犹不及,总在空啊,出世这里头转头脑,把世俗要务都抛干净了,太不负责任了。”
“青云明白。”
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在大悲寺拜了佛求了符,吃完斋饭就往家里走了,回家路上就把一个半指头上的红色小锦囊塞进单青云的腰带里,然后轻轻拍了拍,说道:“这是在寺里给你求的姻缘符,你可要记得日日带在身上,不许马虎了,若是丢了,就打如意二十个板子。”
单青云没办法,只得好好照顾这老太太的心意,连声说好。
送老太太回到后院,盛英自觉想走,躲到听雪居去,老太太拦着,说道:“青溪啊,把我那副黄金凤凰项圈拿给盛英,再找两匹缎子给盛英做两件新衣裳。”
盛英听着,眼泪就在眶里打转了,她已经是个出嫁的人,丈夫成了杀人犯不见人影,成日躲在娘家哥哥的屋檐下,不知道在雍京世家后院被多少人看笑话,老太太乐意她陪伴,还能体恤她难处,心里暖和极了,擦了擦眼泪,谢了老太太。
老太太深深叹气,说道:“你是个苦命的孩子,可也不要随便向人低头,若低头,日子就不容易过下去,抬起头来,总有法子可想的。”
“盛英明白,盛英一定会记得老太太的话,抬起头过日子的。”
“你哥哥虽心细,到底是个男子,想事不一定周全,你短缺什么,就跟老太太说,老太太也能给你想想办法。”
盛英擦了擦眼泪,笑道:“老太太慈悲心肠,盛英谢谢老太太,盛英在哥哥那里什么都不缺,老太太不用担心。”
“平日里,也别老窝在屋里,到老太太这里坐一坐,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盛英点了点头,说一定每天都来陪陪老太太。
一大早往山上跑,中午又没午睡,老太太精神不济,打起了哈欠,单青云见着了,马上告辞,带着盛英先回了听雪居。
一进屋,单青云就问盛英拜了送子观音没有,盛英抿着笑,从腰上的荷包里拿出来一个绿色的小锦囊,捧在手心里说道:“求了张送子符,希望能圆这个心愿吧。”
单青云安慰道:“你别担心,巴虎兄虽然不是那聪明伶俐的,却自有他的智慧,等他安定下来,一定会来信的,等他回来的时候,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他去了也大半个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路途遥远,洛家舅舅安排也需要时间,别急,会有消息的。”
如意见他们俩回了,去书房拿了一个云水蓝的帖子过来,递到单青云手上,说道:“又是那个南国小王爷差人送来的,我见不是什么礼物,不过一封帖子,就替你先收下了。”
单青云把帖子打开来看,是一封请帖,李容俊说在山水阁买了两幅稀世珍品,邀请雍京各位公子一同鉴赏,地点在睿王爷郊外的别院,时间是六月二十九。
“扔了吧,南国小王爷邀请人看画,不去。”
如意把帖子收回来,又道:“看画?对了,今日山水阁那边送了消息来,说咱们那两幅画到期没去赎,已经有人请走了。”
单青云正准备往书房去,想起这茬,突然手一抬,说道:“等等……”她把帖子从如意手里抽回来,又看了一边,说道:“还是去吧。”
如意歪着脑袋不懂她这反反复复什么意思,又问道:“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去,免费吃喝,干嘛不去。”
如意小声怨道:“先前不是说要少跟南国人接触么……”
单青云用那帖子轻轻敲了如意的脑袋,说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跟我叫板了。”
“不敢,不敢,公子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吩咐厨房早点准备。”
“一早上陪老太太出去,我和盛英都累了,想先歇一会儿,晚上你看着办吧。”
接下来两三天风平浪静,六月二十一,东祁给众人都送了笔,大家都如约到了隐庐,应必简也到了场,隐庐葡萄架上的绿叶盖满,树叶底下都是阴凉地,架子上的葡萄已经被秦妈妈摘完了,看他们来,在屋里摆了好几盘让大家尝一尝。
“之前熟好的葡萄,我都摘了酿酒,第一茬今日应该可以喝了。”
冷时弘脸色苦丧,听到喝酒,把拿在手里准备送进嘴的葡萄悄悄放了回去。
秦妈妈把茶和葡萄都准备好,就关门出去了,房里没了外人,东祁面带喜色,高高兴兴地对大家宣了一个好消息。
“太子在陛下跟前说了秋试安全的事,我自荐亲自巡防,陛下把整个秋试都交给了我主管,让陶相亲自管控雍京安全。”
单青云一听这消息,也跟着高兴起来,“那可是大好事,这样无论如何,秋试一定能保证公平,陶相亲自管控雍京安全,也不怕他们伤人断人家前程了。”
她一转脸,笑容满面地准备和冷时弘、虢越一起高兴高兴,那二人一个冷脸漠然,一个丧气苦涩,她这高兴心情一下子化为云烟过眼,脸上的笑容也就慢慢淡下去了。
单青云回头问东祁:“殿下,若是殿下主掌秋试,是不是试题也该由殿下亲自负责?”
东祁摇了摇头,“七月四试,题目由我参与选定,不过殿试仍是陛下定夺。”
“那七月,殿下该忙起来了。”
“所以我打算选虢越和时弘当副手,同我一起办这个秋试。”
单青云心有余悸,看了那二人一眼,他们俩正在闹别扭,可不是操办秋试的好时候啊。
“青云,可是有什么问题?”
单青云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如此甚好。”
“各位将无世家的公子名单拟给我,必简和时弘二人找机会结交,秋试后,自然有他们的机会。”
东祁发号施令,屋里几个人就忙起来,一个个搬好桌椅,将近日打听的消息一一写在纸上,虢越写得最快,一张纸上也没几个人名,交给了东祁,他便出去了。
单青云和应必简打听到的消息都差不多,刚好写满一张纸,唯有冷时弘奋笔疾书,足足写了三张纸,交到东祁手中以后,他似乎想出去如厕,恰好碰到虢越进门来。
两人对视一眼,便低眸看地,冷时弘往右边垮一步,没想到虢越便同时往左边垮了一步,恰好互相挡着,冷时弘往左垮,虢越也不知怎么的往右垮,两个人面对面在门口僵持了小一会儿。
最后虢越干脆退后几步,把路让出来,冷时弘才能从屋里走出去。整个碰面,极其不自然。
东祁微微偏头问身边的单青云,“他们俩怎么了?”
“闹别扭。”
“那秋试怎么办。”
“殿下放心,这事,让青云来想法子吧。”
东祁抬眉一愣,遂而点点头,笑着说道:“青云,你还真是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