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云等了没一小会儿,就看见一处亮光渐渐靠近,是一个人提了灯笼,披了个黑披风,戴上了兜帽,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是谁,他慌慌张张走过来,走到房门口立住,扫视了一下四周。
单青云带上笑,从灌木从中提步走出去,喊道:“三姨娘。”
三姨娘吓了一跳,双手慌得一甩,手里的灯笼就掉到了地上,她慌慌张张捡起来往单青云脸上一照,手就跟着哆嗦起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单青云诡异一笑,头一歪,无辜说道:“我来看看柳五。”
“这黑灯瞎火的,你灯也不打,声也不出,鬼鬼祟祟躲在树丛子里,看什么柳五?我看你是吃多了,闲得慌。”
“怎么,许你来看柳五,就不许我来看不成?”
“你,谁说我来看他的,我白天落了东西在厢房附近,现在来寻的。”
“哦?那寻到了吗?”
“被你这么一耽搁,还寻什么,罢了,丢了就丢了。”
说完,她眼珠子左右乱晃,急急忙忙转身往回走,单青云便在她后面说着:“也不知道柳五嘴里那个人,是谁啊?”
三姨娘停了步,随后一阵狂奔,离开了单青云的视线。
单青云吓完三姨娘,先没有回听雪居,而是转到了含熏院,四姨娘的院子,盛英看到她来很高兴,亲自给她端茶布置茶点,问道:“怎么这么晚来了?”
“这几日,你和浅英是不是都在老太太那里吃饭了?”
“是啊,现在也不让出门了,在屋里等着实在无聊,老太太心慈,说舍不得我们,让我们每晚都上她那吃饭热闹。”
单青云问四姨娘:“四姨娘也一同去吗?”
四姨娘答话道:“自然是一起去的,三姨娘说她那屋里就她一个人没胃口,还舍不得女儿非要一起去,我自然也要去,带着漫英一起去。”
“那四姨娘且帮我一帮。”
“什么事?”
“明日,你把随身的绢子放屋里,带这个绢子用。”单青云从腰间把那白纱帕子拿出来铺在桌上,续道:“用的时候把这柳字和芙蓉花敞在外头,如果有人问你哪儿来的,你就说是一个小丫头孝敬的,这绣功不错,你就拿来用了。”
四姨娘看了看那帕子,又看了看单青云,想了想他近来的确帮衬得多,将来漫英出嫁说不定也要托他照拂,便说道:“好吧,明日我就带这个。不过,你想干什么?能不能说说?”
“这我就不方便多透露了,四姨娘只要多让人看见些就好。”
盛英帮衬道:“娘也真是,哥哥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你何必多问。”
四姨娘指着盛英教训道:“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使劲往外拐。”
“哥哥是自家人,怎么能叫往外拐呢。”
四姨娘起身往屋子角落一个柜子走去,打开拿出个六方小盒子,送到单青云跟前,说道:“我今日才听说如意让主君打了一顿,这是清凉膏,敷在伤处可以止痛,我本打算明日去看她的时候带去,既然你来了,你趁早带回去给她,也让她好生照顾自己。”
“我替如意谢过四姨娘了。”
盛英也回房里,拿出个钱袋大小的小兜来,打开口亮给单青云看,说道:“这是一串珍珠手链,你拿去给如意,挨这么一顿打,多是死里逃生,若落下病根,将来发作了,这珍珠也可以换些银子好治病。”
“谢过妹妹,如意收了这份礼,肯定高兴。”
“即是哥哥屋里的人,也是我半个嫂子,自然要体贴一些。”
“多谢妹妹。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姨娘和妹妹歇息,就回去了。”
单青云把那珍珠手串送给如意,如意高兴得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要不是臀背上的痛提醒了她是个病人,估计早就出房门放炮仗了。
她趴在床上,拿着珍珠往嘴里啃,单青云立马制止道:“这可不是金银,你啃坏了可别心疼。”
吓得如意赶紧从嘴里拿出来,擦干净口水收在手心里。
“真不让人省心。”孙妈妈训了如意一句,想起今日之事,又问单青云,“你还有什么打算?不如现下都告诉了我,我还能替你跑跑腿。”
“我现在确定柳五没撒谎,三姨娘真的跟他有染,明日且吓一吓三姨娘,等柳五好些,把三姨娘那肚兜放到他房里去,让父亲亲自去抓。”
孙妈妈叹了一口气,又道:“计策虽好,可你想清楚没有,你这样做,便是要了她的命了。”
“她拿避子药害我们在先,有本事在后院偷人,没本事承受结果么?”
“你可要知道,她不知道你是个女儿,她得了咱们厨房有避子药的消息,必定以为是如意偷偷喝药,不乐意和你生孩子,顶多骚扰一下你的日子,哪知道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她勾引柳五,八成也是为了钱,碰上你父亲这么一个丈夫,不捞些钱为自个儿打算,将来哪儿来的依靠呢?”
“孙妈妈的意思是,让我放了她?”
“我是觉得,你想整理她自然是必要的,只是没必要杀了她,你父亲要是知道这事,家法家规是容不得她的,面子上更是饶不了她的,偷偷摸摸死了是她的好果子,最怕你父亲气头上,还要折磨她,让她身不如死,何必作这等恶业呢。”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不过孙妈妈既然求了这个情,我答应你,我再想想。”
单青云第二天赶在单仲贤上早朝前,跑到了主院请安,单仲贤刚换完衣服出来,看到她这么早来,必定又是有事,心气就不顺了。
“给父亲请早安。”
“有话直说。”
“青云昨日去了含熏院,听闻老太太最近舍不得两个姑娘,天天留浅英、盛英一起吃晚饭,三姨娘、四姨娘和漫英都在一起,儿子觉得老太太年岁也大了,又爱热闹,不如今日父亲和儿子借这机会一同陪老太太吃顿便饭,讨老人家一个欢心,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孝顺了?”
“儿子是觉得同浅英盛英两位妹妹同一桌上吃饭的机会必定是越来越少了,也想让老太太高兴,仅此而已。”
洛芝芳后一步从房里出来,早听得他二人拌嘴,看到花厅二人父子疏离,上前一手抚在单仲贤肩膀上,温柔劝道:“青云说的有道理,今晚我来安排,让老太太开心总是好事。”
单仲贤拍了拍肩膀上的那只手,温顺答应道:“那就听你的。”
他回头对单青云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平日里要有这么孝顺,也不枉老太太疼你一回。”
“父亲教训得是。”
“还有,秋毫馆虽然对你放松,可你也不能最后几日都敷衍而过,我昨日听闻你整天没在,太没有规矩了,尽忠职守,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
单青云拜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明白了,今日会向靳大人赔罪的。”
晚上老太太屋里开了一桌席,她高兴得不得了,浅英盛英分坐老太太左右,老太太拉着手都不愿放下,高兴之余,抹起了眼泪,“孩子们眼看着都大了,一个个都离开家了。”
盛英安慰道:“老太太别哭,咱们都住在雍京,都是要常回家看老太太的。”
“这以后就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了,你们去了别人家,可要好好的,相夫教子,服侍公婆,别像在家里一样,脾气都收着点儿,尤其是你盛英。”
“知道了,老太太。”
这里聊得正热闹,外面小丫头跑进来说道:“老太太,饭都摆好了,主君也来了,快上桌吧。”
两个姑娘扶着老太太起身,众人都一一落座。
四姨娘见机,献起殷勤先给老太太盛了一碗汤,又给单仲贤盛了一碗,放下的时候,手退出来一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里面刚好有洛芝芳倒满的酒,酒洒在单仲贤身上,四姨娘赶紧抽出绢子折在手指上给他擦酒。
单仲贤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妾身没注意,妾身下次会小心些的。”
芙蓉图案露在外面,三姨娘看见那绢子正擦在单仲贤身上,吓得半边身子都瘫软了。
浅英看见她娘突然变得失魂落魄的,扶着她胳膊问道:“娘,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三姨娘用指尖掐进自己的肉里,勉强笑着摇摇头,直说自己没事。
单青云默默看着这一切,突然拿起酒杯向老太太说道:“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两位妹妹出嫁,老太太双喜临门,青云敬老太太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