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沥音赶忙拉起白拂雪的手腕，探查到他体内经脉中果然存在一股，在她眼中极为微弱的灵气。
只是太微弱了。
加上云沥音之前见到白拂雪心情激动，故而未曾第一时间注意到。
云沥音先是开心了片刻，然后用自己的灵力在白拂雪身体里转了一圈，又埋怨地看了白拂雪一眼，鼓起腮帮子，不满道：“可是初一哥，你好像才炼气期诶！师父以前教过我，炼气期的寿命与凡人相差不多的。”
说到此处，云沥音再次晃悠起白拂雪的胳膊，撒娇道：“初一哥你还是跟我回太虚宗吧，太虚宗灵气比凡间充沛多了，筑基的概率能大许多。”
白拂雪推开她的手，劝慰她道：“不用，我才修炼四年，已经炼气三层了，等你闭关出来，我肯定还活着。”
最开始，白拂雪用了整整一年时间，都没感应到那所谓的灵气是何物？
后来，还是锦桓帝看不下去，看白拂雪每天都在那里打坐，连动都不动一下，似乎连吃饭喝水都不知道了，才不得已拿了一块灵石给白拂雪作参考。
白拂雪有了灵石，对灵气有了大概的认知，才慢慢感应到的。
这第一步，放在修真界中，叫作引气入体。
因第一步卡了足足一年，但白拂雪觉得，全因为无人教导具体什么是灵气的缘故。
你看拿着灵石，自己琢磨了几天，不就悟了吗？
白拂雪不说日常修炼的时间不多，加之人间灵气稀薄，能吸收到的灵气很少，所以才耽误了修炼进度。
何况忘情诀懒归懒，终归是直通仙道的功法，即便在灵气如此稀薄的凡间，仍以平均一年升一层的境界，稳步提升。
就在白拂雪感慨，自己一定是天纵奇才的时候！
岂知云沥音听闻白拂雪足足花了四年才炼气三层，瞪圆一双杏目！
张圆嘴巴，震惊道：“什么？初一哥你花了四年才炼气三层？”
完了！完了！
这修炼速度，都让云沥音不好意思把他带回太虚宗了。
不然，一定会被太虚宗上下笑话死的吧？
以前青玄子师侄说初一哥资质不好，不如当个凡人，云沥音还不太信，现在她信了！
初一哥你花了四年才炼气三层，为什么能用一种很骄傲的语气说出来的？
而当白拂雪看到云十五的表情，也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等等，难道我四年时间炼气三层是不正常的吗？
对喔，好像云十五才十四，马上都要结丹了。
于是白拂雪便打听道：“十五你炼气花了多久？”
云沥音低头缄默，总不能说自己大半年就炼气圆满了吧？
这岂不是会狠狠打击到她初一哥的自信心？
在她的眼里，炼气期不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吗？
只要每天早晚打打坐，有手有脚就行吗？
云沥音实在想不出一个人，怎么能花了足足四年，还停留在炼气三层的？
只好尴尬地笑着，转移话题道：“没，没，没，大家都差不多啦，哈哈哈。”
云沥音分外苦恼，她觉得指望初一哥修炼，多半是不成了！
从而也彻底放弃了，带初一哥回太虚宗的想法。
毕竟，四年才炼气三层，恐怕连做杂役弟子，太虚宗都不一定要。
忽而，她灵光一闪，从乾坤环里摸出一颗粉红色的丹药，叫了一声“初一哥”。
白拂雪疑惑，但也回应了一句时，云沥音眼疾手快，趁机将那颗的丹药塞进了白拂雪的喉中。
圆滚滚的丹药顷刻已顺着白拂雪的喉咙，滑入腹部，有一股清凉的气息，登时沿着经络，一个呼吸间已走遍全身。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上一次白拂雪也是给王德彪王公公这么塞丹药的，不想这一次竟换成了他自己。
“唔……”白拂雪捂着喉咙，诧异问道：“你喂了我什么？”
云沥音背起双手，脚尖在地上打圈，打起哈哈，“没什么啊，只不过是我炼的驻颜丹而已。等我闭关出来，到时初一哥你还是这副模样，就不会因为变成老爷爷，我认不出你啦。”
她说的同时，在心里万分后悔——
完了！这次出来，应该带点延寿丹之类的，失策失策！
听师兄说驻颜丹为三阶丹药中，最好卖，最值钱的！
本想着将才学会炼制的驻颜丹，拿到万宝阁去卖掉，好换点结丹要用的灵材。
算了，算了，灵材什么的，大不了回去撒娇找师父要，这颗驻颜丹给初一哥算了！
“哈？”白拂雪仍不敢置信，再次确认道，“你再说一遍，刚刚往我嘴里塞了什么？”
“驻颜丹嘛。”云沥音缩了缩脖子，有几分心虚地笑道：“以后初一哥你就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不会变老了喔！开心吗？”
开心？开心你大爷！
白拂雪指着自己，仔细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从此就定型了？长不高了？”
“哈哈哈，初一哥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此时云沥音挥挥手，转头不再去看白拂雪，显然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白拂雪现在只有十六岁，仍是属于正常青少年该有的样貌与身高。
但与成年男子相比而言，自然是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小矮子了。
但云沥音能承认吗？
她仍企图蒙混过关，见白拂雪不依不饶，只好踮起脚，用手掌比了比自己与白拂雪此刻的身高，安慰道：“哎呀，初一哥你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嘛！长不高没什么的，你看你现在至少比我高哦！”
白拂雪怒喝一声，就抬拳欲打，“云、十、五！”
云沥音自知闯了祸，抱头鼠窜地往来时路急急跑去，一边大喊道：“哇！师兄救命啊！初一哥打人啦！”
……
栖霞阁内三面临水，烟波浩渺，倒映灿烂红霞，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与远山含黛之景，仿若身在九天之上。
对岸不系舟上，方才响起洞箫与七弦琴及婉转柔缓的唱腔，隔着水音悠扬渐收。
“多谢陛下的招待，师父尚在山中，等待我师兄妹归山汇报此行结果，便不多打扰陛下了，贫道与小师妹告辞。”
锦桓帝端起酒盏，借着喝酒的掩饰，另一只手搂住身旁白拂雪的后腰，冲学着她师兄模样一板一眼做动作的云沥音，问道：“小姑娘吃饱了吗？”
云沥音瞥了瞥自己桌上杯盘狼藉的模样，尴尬地红着脸点点头道：“吃饱了，吃饱了，谢谢皇帝哥哥，这些都很好吃！”
自从到太虚宗丹峰后，她都跟着师父修行，好多年已没吃过热气腾腾的正经饭菜了。
丹宵身为化神真君，早已辟谷多年，洞府周围只有药材，却没有像样的饭食给云沥音吃，丹宵真君又懒得天天带小徒弟跑去外门弟子食堂吃饭。
于是只丢给云沥音一瓶辟谷丹。
丹宵真君亲手炼制的辟谷丹自非凡品，一颗辟谷丹能顶十天半月，一瓶足有二三十颗。
本算着时间，打量云沥音差不多要吃完了，再扔给她一瓶。
但极品灵根修炼就是快，仅仅投喂了一瓶辟谷丹，云沥音便筑了基，也可辟谷。
自然，丹宵真君也省了事，早忘了还有吃饭这么一回事。
可云沥音那是没得吃，不是不想吃，在山上看不见还好，但自从进入凡间，一路上她看到街头巷尾卖的那些烤鸡、糖葫芦、羊肉汤饼等等，早就馋的不得了。
可惜师兄说他钱不多，还说凡人的食物都带浊气，吃了于修行不利！
拦着不许她吃！
哼！
好在皇室并非第一次招待修真界的修士，因此皇庄内，曾请从前的供奉们设下微型的聚灵阵，阵中种植了各样修士们常吃的灵植。
平日主要用于供应供奉，以及招待外来修士。
柯兰芝见皇帝专门用灵植给他们做的酒菜，自然不好再阻拦师妹。
于是云沥音难得大饱口福一顿！
又听锦桓帝唤了一声，“福宝。”
那微胖的大太监顿时会意，分别领着宫人提了两个紫檀螭纹和吉祥纹的螺钿提盒，分别放到柯兰芝与云沥音二人桌面上。
锦桓帝笑眯眯地介绍道：“你师兄急着带你赶路，朕也不便多留。柯仙长，这是朕送尊师丹宵真君的茶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莫要推辞。小姑娘，你的这盒，放着刚才瞧你爱吃的几样点心，也有几样你还没吃过的，朕也不知你喜不喜欢，路上带着慢慢吃吧。”
“真的吗？给我的？”云沥音目露精光，像只天真的小鹿，差点蹦起来。
她也不跟锦桓帝多客气，手一扫已将提盒放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中，道谢道：“谢谢你，皇帝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云沥音叹了口气，又向锦桓帝道：“可惜皇帝哥哥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做了皇帝呢？师父说凡间帝王将相们对我们炼制的丹药都是无效的，这是长安仙君昔年设下的规矩。不然，下次我一定也跟初一哥一样，给你也带一颗延寿丹。”
“师妹！”柯兰芝赶紧叫了一声，打断云沥音的话，收起桌上的提盒，匆匆忙忙地告辞道：“小道代师尊谢陛下赐礼。贫道这就带小师妹回山了，告辞。”
说罢，柯兰芝还不待云沥音说话，急忙拉住她的胳膊，给她贴上隐身符与千里符就走了。
锦桓帝见二人离去，揽住白拂雪仅一只手就能完全囊括的细腰，用力收紧，低声笑问：“之前你那小妹妹给你吃的驻颜丹有什么感觉？”
白拂雪对锦桓帝的动作分外敏感，瞬间身体紧绷，有几分紧张，害怕云十五他们没走远，几乎下意识去瞟了眼下首，方才云十五与她师兄柯兰芝，二人坐的座位。
耳尖不受控制地泛起浅红色，但语气淡淡，简单回了句：“没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就听云十五的声音突然响起，“啊！初一哥，我忘了！”
白拂雪吓了一跳，急忙暗暗把锦桓帝的手从身后拍开，阻止他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
不知为何，云十五又跑了回来，但看不见她的人影，只有面前的桌上出现了几本蓝皮封面的书，与几柄寒光凛凛的刀剑。
她语速匆匆地道：“这是我在秘境里……呃，捡到的，嘿嘿嘿。我师兄说这都是一些散修在外买的功法、秘籍，还有几样次品灵器，都不值几个灵石，初一哥你可以学着试试……”
“小师妹，你怎么自己又跑回来了？对不住，打搅陛下，告辞。”
“哎呀，师兄别催嘛，我有东西忘了给初一哥，那初一哥我走了，下次再来找你哦！”
……
白拂雪与锦桓帝二人同样面色尴尬，皆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坐了半晌。
霞光都开始黯淡，天幕逐渐晕染出深蓝，北方遥遥已闪烁起几点星光。
锦桓帝才懒懒地抿了口酒，问：“他们真的走了？”
“应该？”
白拂雪也不太确定，一边应付一句，一边翻看着云十五留给他的那几本所谓的秘籍。
一本是类似小人书，书页上全是两个火柴小人，封皮上写着“清风剑法”。
很好，这玩意别说修真界了，就连人间，随处一家旧书摊都是论斤卖的。
一本则密密麻麻写着无数篆体，封皮上写着“基础符箓真解”，白拂雪一个字也看不懂，略过；
一本画着不同人体穴位图，封皮上写着“松鹤观心行气法详解”，也许这个有点用。
白拂雪正欲细看时，锦桓帝手重新揽住白拂雪的腰，唤回他的注意力，继续起刚才的话题，笑问：“所以，按之前那小姑娘的说法，驻颜丹真能让你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我怎么知道？我以前又没吃过。”
白拂雪本奇怪锦桓帝对驻颜丹那么好奇做什么？
乍然，下一刻立即醒悟。
狗皇帝作为一个帝王，哪怕那什么长安仙君说帝王将相不得长生，但狗皇帝真的不想长生吗？
就算不能长生，青春永驻之类，天然对一介帝王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意识到这点，白拂雪顿觉不妙，连忙放下书。
主动宽衣解带，抬头如蜻蜓点水般亲吻，表忠心道：“皇上放心，不论如何，奴婢永远是皇上的。”
侍立在侧的宫人们对此早已见惯的态度，更何况，在避暑行宫本就没有宫中那么多规矩。
皇帝更肆意的事情不是没有，这才哪儿到哪儿？。
纷纷垂首，一齐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栖霞阁内，无声无息地阖上镂空雕花的大门。
粼粼波光，漾在栖霞阁的画梁之上，池中夏莲盛放，随清浅水音，在静夜中溢出幽香。
一颗仿若血色的红津丸，被人丢入盛着清冽透明酒液的杯中。
红津丸在液体中，散出如血丝在酒液中扩散，逐渐被染作一盏粉红的液体。
酒盏倾斜，粉红涓流从白皙的肌肤，缓缓往下流淌。
锦桓帝眸色渐而幽深，见面前衣衫半敞，吐气如兰的美人，柔若无骨。
在自己数年的教导下，似不知何谓羞赧内敛，在自己需要，任何时间、地点，都可以只在自己面前，永远保持如朵绽放鲜花的状态。
他亲昵地不断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不迭地软语哀求。
锦桓帝在白拂雪耳边如情人般呢喃，轻蔑而又讽刺地问道：“雪儿，之前太师他们上折子说你柔媚惑主，莫非竟是真的？”
白拂雪无言以对，心说，狗皇帝你有毛病吧？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个？
果不其然，哪怕锦桓帝心知肚明，这不过白拂雪敷衍他的假话。
但此刻美人眼中水光潋滟，满含情思，只是听闻了他的话顿了一顿，耳若未闻般继续他该表现的动作，蓦然满意一笑。
“报！北芦城告急！北狄前率五万大军，分五路人马绕过北芦城入境，四处劫掠，已屠杀百姓数千，今北芦城驰援不及，北芦城告急！求皇上派兵支援！”
一个身穿黑甲，灰头土脸地驿使急匆匆地跑到栖霞阁前，迅速单膝下跪，将手中的信封举过头顶，向内大声禀告道：“禀皇上！八百里加急！北芦城告急！”
“好了，别喊了，皇上这会儿不方便。你等一会儿吧。”大太监福宝赶忙打断这个没眼色的驿使。
驿使抬起头，满脸汗水，他焦急分辨道：“公公，不能等啊！北芦城一带今年已下了半年的雨，差点被淹，本就粮草不丰。如今需固守城池，防北狄攻城，因此不敢分出太多兵力，前往各县府驰援。北州的百姓已被北狄屠杀数千之众，百姓们等不起啊！还请公公看在北州百姓的面上，求公公进去通传一声。”
福宝叹了口气，他道：“咱家说了，皇上这会儿不方便，你等一会儿吧。”
驿使正欲问要等多久。
栖霞阁三面环水，一面是雕花镂空的门扉，因此并不隔音，忽而从门后传出一声低微如幼猫呜咽的呻吟，伴随着帝王低沉的轻笑与情话私语。
驿使仿佛明白过来什么，脸色涨红欲要滴血一般。
福宝瞥了他一眼，还以为这小年轻没见过世面，是在害羞而已。
福宝高高在上地朝他瞥了一眼，一甩手中拂尘，自以为好心地劝解道：“等着吧，等结束了，咱家就进去帮你通传一声。 ”说完，便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像是个尽职尽责的木偶。
殊不知，这位年轻的驿使并不是因害羞，而是气愤。
他不明白，此刻无数北州老幼都在北狄的屠刀之下，多一刻就多一人欲丧命！
又有无数老幼哪怕侥幸苟活，可家中钱粮俱被抢走，每一日会有多少人，饿死在北州冷夜之中？
还有多少手无寸铁的青壮，抱着一腔热血，即便拼死，宁与北狄蛮子一命换一命！
只为能让他们的父母妻女们多活一刻？
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着急的？
可在美伦美央，若仙台楼阁之内。
相隔不过十数尺距离，只因至高无上的帝王此刻沉湎享受情乐之事，故而那些老幼青壮们的性命皆需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