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x月x日。
晚，十一点四十分。
KtV包厢中震耳欲聋的音乐，似乎使得地板都在震动。
头顶旋转的迪斯科灯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结合包厢中那群摇摆不停的人影，染上一层迷幻的色彩。
姜沐阳抖着腿，有几分真的，也有几分演的，局促不安地不住地张望向紧闭的包厢门。
等了几分钟，撑着沙发，小心翼翼地挪到中央，对一个大咧咧敞开双腿，脖子上挂了好几串金链子的光头青年，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缅语，“利哥，我去看看王哥。”
被称作“利哥”的男人挑了挑眉，打量了小王带来的“小男朋友”一眼，见他瘦瘦小小，一脸担忧、局促的模样，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搂紧身旁一个浓妆艳抹，身材匀称的KtV陪酒妹。
他搞不得小王这种基佬，怎么会喜欢这种身上都没有二两肉的小男孩？
抱着也不嫌硌手？反正他刚才试着抱了下，就嫌硌手！
嘴一撇，无所谓地摆手敷衍“行了，去吧，去吧，看看小王是不是死厕所里了。”
姜沐阳装出如得赦令般，连连用缅语道了好几声谢，然后猫着腰，一路靠在墙，避开群魔乱舞的人群，溜了出去。
他拉开沉重的门，跨出包厢，赶紧吸了口走廊上的新鲜空气，随后双手插兜，朝尽头的男厕所走。
男厕所里十分安静，前面几扇隔间都敞开着，只有最后一间紧紧关着，于是姜沐阳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敲了敲。用带着浓重的云省口音普通话，朝里问：“王哥，你在里面吗？王哥。”
姜沐阳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反应，就在他犹疑这线人是不是死里边儿，考虑自己要不要踹门救人的时候？
里面的门传来“咔嚓”的解锁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个中等身材，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醉眼惺忪地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人，咧起嘴嘻嘻一笑，连拖带拽地把姜沐阳拉进了隔间里，将他压在墙壁上。
一双手不老实的，在姜沐阳穿的黑色的紧身上衣上摩挲，口中含含糊糊地念叨：“小宝贝儿，你想我了啊？”
姜沐阳皱起眉，嫌恶地掰开他的手，低声用标准的普通话警告说：“你够了，这里又没人不需要演！你再这样就算袭警！”
王佑不满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不肯退开，他一手虚环住姜沐阳的腰，一手撑在墙壁上，眼里蕴含着情欲与凶光，靠在姜沐阳耳边声音微哑地低声撒娇，“小警官，帮帮忙嘛，我这样可没法出去啊？”
姜沐阳双手环抱，冷冷地问：“你知道袭警，以及对警察性骚扰是什么罪名吗？”
王佑再次舔了舔唇，他有几分焦躁，埋下头颅喘着气，三角眼内的凶光越来越盛，像是在梭巡猎物的野兽。
他感到体内的血液似乎在不断地沸腾，叫嚣着将欲从血管内喷涌而出，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才包厢里，少年上等白瓷一般的身体任他抚摸，粉嫩的唇舌任他亲吻，如今被黑衣掩盖的肌肤上全是他们留下的指印……
冥冥有个声音不断蛊惑，渐渐的，他眼内血丝加深成赤红色。
王佑呼吸粗重，抬起头凝视向那样貌仅仅像个稚嫩的少年，他将虚环在姜沐阳腰上的手收紧，炽热的身体紧贴在少年人似的单薄身体上，隔着衣服磨蹭，口中喃喃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子，“呵呵，警官，这里可是缅国。你也不想被……唔唔……”
姜沐阳捂住他的嘴，看着这酒后发情的禽兽，心想上头的那些老头子们到底靠不靠谱？
怎么找了这么个线人？
就不能找个正常点儿的吗？
“哒哒哒。”
耳中灵敏地捕捉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像是在往这里靠近。
他咬咬牙，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快速在王佑耳边说了句，“有人来了，你闭嘴。”
“唔唔……”姜沐阳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掌，低声警告，“别叫了，闭嘴。我是你带来的，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王佑抿着唇，眼睛中精光迸现，他看了姜沐阳一眼，曲起膝盖，轻轻顶了顶姜沐阳的腹部，进行暗示。
看他没有反抗，反而顺从随着他的动作，背脊向后墙靠去，王佑的眸子更亮了几分。
姜沐阳听着已经到门口的脚步声，心中把省厅那群糟老头子骂了十万八千遍，只好认命般地斜瞥了王佑一眼，闭上眼，催促说，“你不许乱说话！搞快一点。”
王佑解开自己的裤链，重新搂住姜沐阳纤细的腰身收紧，身体紧贴在他如同少年的柔软身体上，像条蛇般来回磨蹭着。
王佑比姜沐阳略大些的手掌覆盖住他的一只手，牵引到自己的身体上，低低笑了声，“呵呵，宝贝儿，这就要看你喽。”
“哒，哒，哒。”
皮鞋声步入厕所，姜沐阳本以为一般识趣地，听到王佑自己发出的动静，很快就会离开，没想到来者不仅不走，反而越靠越近。
“啊！你，你们在干什么？”
突兀地，男厕所里出现了一个尖细的小孩子声音。
王佑听到声音，如同被激怒的狮子，猛然回头，见只是一个穿着红裙子、小皮鞋，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小女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走过去当即就是一巴掌扇到小女孩的脸上，恶狠狠地骂：“玛德！哪里来得小妮子，也敢坏老子好事？”
那女孩子显然被王佑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雪白的小脸上出现连带着五根手指，清晰的红色手掌印。
她坐倒在瓷砖地面上，瞪大眼睛，一时间仿佛连哭都忘了。
这头，姜沐阳正用纸巾疯狂擦手，恨不得把皮都薅下来一层。
心里想等他卧底回去了，迟早要这混蛋好看！
听见动静抬头，正见王佑居然打孩子，虽说这女孩子出现在男厕所很是蹊跷！
但身为一个人民警察，还是忍不住条件反射一般地身体比脑子快，已经一脚给王佑踹到地上，口中骂着：“卧槽！你这死基佬！怎么连小女孩都打？”
“（一种禾本科植物）！”王佑结实地被踹倒在地上，脑子里酒醒了一半，正想脱口而出喊，“警察打人啦！”姜沐阳已经摸透了王佑这货的尿性，一拳头再次结结实实砸到王佑头上，砸得王佑眼冒金星，一下子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转头冲对这一系列变故，目瞪口呆的小女孩提醒，“还不快跑？”
小女孩木木地点了下头，从地上爬起来，噔噔噔地跑到厕所门口，又被姜沐阳拽住裙子领子，她回头正疑惑地望向姜沐阳，耳中突然传来外面“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她想起什么，瞬间吓得小脸煞白，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外面有坏人！”
姜沐阳点点头，把她拉回了男厕所，他想了想瞥见厕所上窄窄半人宽的窗户。
姜沐阳抽出王佑的皮带捆住他的手，扯下厕所一大串纸巾塞他口中，扔进了一个厕所隔间锁起来，然后踩着马桶盖爬到窗口，一肘捅碎窗户玻璃，钻到窗户中，冲小女孩伸出手，“手给我。”
小女孩很听话，也学着姜沐阳的样子踩在马桶盖上，朝姜沐阳伸出手，姜沐阳轻轻抱住她，柔声说：“把眼睛闭上。”
小女孩再次听话的闭上眼睛，耳畔是呼呼地风声，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急速下落，抠住姜沐阳环住自己的手臂，隐隐有股子兴奋！
“嘭——，”是一声在夜晚也不大明显地坠地声。
小女孩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睁开眼，见是少年垫在了自己身下，抱着她的手臂松开，身体因疼痛而微微蜷曲，抽了几口气，他看向蹲在边上的小女孩，却是问：“你摔到了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她问：“哥哥你快死了吗？”
“……”姜沐阳被噎了一下，缓口气坐直起来，手指因疼痛还在微微颤抖，“不会，我缓一会儿就好。”
小女孩瞪大了棕色的眸子，她问：“噢，哥哥你是超级队长吗？是马陆侠吗？居然带着我从五楼跳下都不会死！”
姜沐阳正想说自己不是超级队长，但猛然间想起省厅给自己树立的人设，是云傣边境一个靠捡垃圾长大，后来成为只要给钱什么都干的小雇佣兵，没读过书不认识字，所以不应该知道什么是超级队长和马陆侠。
于是赶紧改口装懵地问：“超级队长是什么？马陆侠是什么？”
小女孩再次惊讶地瞪大了棕色眼睛，她不能理解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不知道超级队长和马陆侠？
于是惊奇地问：“你没有看过阿梅利亚的动画吗？”
姜沐阳维持人设的摇了摇头，小女孩一脸的不可思议，姜沐阳解释，略带腼腆地说：“我从小没父母，是在金三角捡垃圾长大，一般人给钱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电视什么的没大看过。”
小女孩脸上顿时充满了同情，她晃了晃脑袋，站起来，冲坐在地上的姜沐阳问：“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看！我叫玲珑，你叫什么名字？”
“阿陵。”
玲珑很开心，在原地蹦跳一下，拍拍胸脯，说：“好的阿陵，以后你就是玲珑大小姐罩着的人啦！”
“大小姐！”
“大小姐……”
“滴滴——”
窸窸窣窣，黑暗的街道从另一个方向驶来几辆黑色的越野车，从车上跳下来十几二十个人，皆是一脸横肉壮汉，姜沐阳尚在警惕，思考怎么逃跑，但见面前的小女孩一点儿都不怕，反而迎了上去，冲领头的男人喊：“白叔！我在这里！”
被称作白叔的刀疤脸男人，蹲下来，抱住她的肩膀，仔细打量了伊玲珑几眼，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重重地吐出口气，带着埋怨和宠溺地劝说：“大小姐，你以后不可以乱跑了，外面很危险的。”
“哦。”
姜沐阳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来者不善，想要逃跑，却已经被人一脚踩到地上，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啊！”
“咔嚓，咔嚓……”伊玲珑对子弹上膛的声音并不陌生，回过头见阿陵已被白叔的手下踩在脚下，团团包围，一群人拿着枪指向他，下一刻似乎就要把他乱枪打死。
她赶忙一弯腰，灵巧地从他们胳膊底下钻了进去，张开双手，像是母鸡护崽子一样挡在枪口前，冲他们怒吼：“住手！不许伤害阿陵！阿陵是我的！”
白叔抬起手，打了个手势，手下们赶紧放下枪，退到他身后，白叔走过去，对伊玲珑说：“小姐，我们不能要来历不明的人。”
伊玲珑立即驳斥，“阿陵没有来历不明，我已经决定他做我的骑士了！”说着，她半弯下腰，棕色的眼眸里如星光闪烁，居高临下地伸出手，问：“阿陵，你愿意成为我的骑士吗？”
姜沐阳又不傻，他知道面前这小丫头片子，是他唯一的机会，额角的鲜血顺着脸部轮廓流下，流入姜沐阳微张开的口中。
带着铁锈味，他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好的，大小姐。”
伊玲珑眼中光芒大亮，转身冲白叔叉腰，炫耀般地道：“你看！他答应了呢！白叔你们不能杀了他！他是我的骑士了！”
白叔那张刀疤脸上，露出无奈地神色，捂了捂额头，心想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麻烦了！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过去提起那个叫“阿陵”的衣领，看了看地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狐狸精，想到什么，冲伊玲珑说：“小姐，他吸毒，我要把他送到坤叔那里戒了毒，才能放心他跟着你！”
“他吸毒？真的假的？”显然，伊玲珑并没有那么好骗！
白叔暗暗蹲着的脚步，挪了一下，挡住伊玲珑的视线，朝阿陵的肚子上来了一拳，并用威胁地眼神警告。
阿陵只好配合地咬牙，忍着痛，抽气回答，“我就吸过一两次……是客人硬逼的……我没有瘾！”
“小姐，你看？”
伊玲珑嫌弃地皱了皱眉，对白叔讲条件，“那要多久呢？我可是约定好了和他一起看超级队长和马陆侠！”
“半年吧？”白叔沉吟。
“不行！”伊玲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好骗了，半年也太久了，白叔肯定琢磨着自己过段时间忘了，偷偷把阿陵弄死。
于是她讲价道：“十天！”
“五个月！”
“一个月！”
“四个月！”
“三个月，不能再多了！”
“成交！”
伊玲珑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自己被坑了！
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恶狠狠地冲白叔威胁：“约定好了的！要是三个月后我见不到活蹦乱跳的阿陵，我就，我就……我就再离家出走！”
说完，就自顾自爬上一辆车生闷气去了。
白叔额头青筋乱跳，瞥了眼阿陵，站起身，拖着他的衣领，冲手下们打了个手势，一个手下从后备箱里拿出麻绳和一个黑色袋子，将阿陵捆起来，脑袋上套上袋子，一行人扛着阿陵，将他扔进后备箱，上了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