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炫浑身被冷汗浸透，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他颤抖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又梦到奉天城了......”
陈老太飘到厨房，用灵力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喝点水，慢慢说。”
李炫接过水杯，双手仍在微微发抖。
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慰藉。他深吸一口气，将梦境详细描述了一遍。
“那条小蛇......奉天城......师父和三笑叔......那本书......还有柳三娘......”李炫的声音越来越低，“幽墟界，离开这么远了，为什么这个梦又找回来了？”
苏婉飘到窗前，施法拉上窗帘。
花城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也许......”她转过身，神色凝重，”这不是普通的梦。那条小蛇和柳三娘都是蛇妖，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李炫的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卷起袖子，发现饕餮纹的颜色比以前更深了，纹路中隐隐有血丝流动。
“见鬼！”张明远从天花板倒吊下来，盯着李炫的手臂，“你这纹身什么时候会自己变样了？”
王月华从电视机里探出半个身子：“我活着的时候听说过这种纹身，好像是某种契约印记。李炫，你真的不记得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
李炫摇头：“我只记得，从幽墟界出来后，它就在我手臂上了。”
“幽墟界......”李炫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汇。
“那你在幽墟界里，有没有......”王月华眯着眼睛，“拿过什么东西？”
“好像没有......”李炫摇头，“但自从离开幽墟界后，我就开始做这个梦。”
陈老太飘到李炫身边，忧心忡忡：“炫儿，你确定你从幽墟界带出来的，只有这个纹身？”
李炫皱眉思索。
四个鬼魂围坐在他周围，面面相觑，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窗外，晨光渐渐明亮，街边开始传来早餐摊贩的吆喝声。
“幽墟界？......”
“《道藏》中确实有记载，但语焉不详。”
王月华飘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排排古籍：“《山海经》《搜神记》《太平广记》......这些书里都提到过类似的地方，但都不叫'幽墟界'这个名字。”
“我倒是听说过。”张明远推了推眼镜，飘到书架前仔细翻找，“《山海经·大荒西经》有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滨，有墟曰幽，通幽冥之界'......”
“说人话。”王月华不耐烦地打断他。
张明远轻咳一声：“简单说，幽墟界是连接阴阳两界的特殊空间，传说中只有修炼到极高境界的鬼物或者特殊体质的活人才能进入。”
“特殊体质？”李炫皱眉，“比如我这种？”
“很有可能。”苏婉飘到李炫身边，纤细的手指轻点他手臂上的纹身，“你这饕餮纹来历不明，但绝对不简单。柳三娘梦境中找你，恐怕就是为了这个。”
李炫站起身，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来回踱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细线。
“梦里那条小蛇说‘他们正在苏醒’......”李炫突然停下脚步，“'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在幽墟界？”
陈老太摇摇头：“我虽然做了几十年鬼，但幽墟界这种地方，还真没去过。”
“我去过边缘地带。”苏婉轻声说，所有目光立刻转向她，“刚死的那会儿，迷迷糊糊被牵引着穿过一片灰色空间，那里到处都是雾，还有......”她打了个寒颤，“一些巨大的影子。”
“那就是幽墟界的第一层。”张明远点头，“新死的鬼魂会经过那里，然后根据各自的业力决定去向。但你说的巨大影子......”
“它们在雾的深处。”苏婉的声音更低了，“看起来像被锁链束缚的巨人。其中一个转过头来，它的眼睛......”
“金色的？”王月华突然插话。
苏婉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条小蛇也有同样的金色眼睛。”
“你们说......”李炫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清泉山庄那条小蛇，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它和幽墟界有什么关系？”
苏婉飘到他面前：“那条小蛇能看穿你的隐身符，还能在柳仙庙来去自如，绝对不是普通精怪。”
“而且它认识你。”王月华补充道，“它看你的眼神，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
“可能是幽墟界的守护灵。”张明远推了推眼镜：“《山海经》记载，上古有通灵之蛇，能穿梭阴阳两界。或许那条小蛇就是......”
“等等！”李炫突然打断他，“你们还记得小蛇临走时留下的那片鳞片吗？”
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片碧绿的蛇鳞。鳞片在晨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内里似有液体流动。
陈老太凑近观察：“......蛇妖的鳞片漆黑如墨，这个却晶莹剔透。”
“除非......它不是蛇妖。”
“那它为什么要托梦给你？”苏婉不解地问。
李炫沉思片刻：“像是......求救。”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窗外，花城的早高峰已经开始，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柳三娘呢？”王月华突然问道，“她为什么也出现在你的梦里？”
“总不会是为了聊天吧？”
李炫皱眉，手中的茶杯微微发烫：“柳三娘多次出现在我的梦里，确实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柳三娘在梦里对我说......”李炫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的饕餮纹，“她说‘时候快到了，你逃不掉的’。”
张明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冷光：“这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梦境骚扰，更像是‘梦魇寄生’。”
“梦魇寄生？”李炫和苏婉异口同声地问道。
“一种古老的邪术。”张明远飘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排排古籍，“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妖物，能够通过梦境侵蚀活人的神志。《太平广记》里记载过类似案例......”
王月华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柳三娘为什么要对李炫用这种邪术？”
“因为他在抗拒。”陈老太突然开口，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炫儿身上的饕餮纹是一种封印，但同时也是一个通道。柳三娘想通过梦境打开这个通道。”
李炫的左臂应景地传来一阵刺痛，纹路中的血丝似乎更明显了。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通道？通向哪里？”苏婉担忧地看着李炫痛苦的表情，半透明的鬼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臂上，带来一丝凉意。
“幽墟界深处。”陈老太的鬼影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透明，“我活着的时候听老辈人说过，当幽墟界与现世的屏障减弱时，会出现‘阴阳倒悬’的现象。强大的妖鬼能通过梦境渗透到活人世界。”
“难道是幽墟界的妖鬼禁忌要侵入现世？”王月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就像现在的李炫。”苏婉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纹身就是两界之间的薄弱点。”
李炫突然站起身，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推背图》！”他的眼睛睁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本被他埋在叔叔坟前的怪书。
四个鬼魂齐刷刷地看向他。
“什么《推背图》？”苏婉轻声问道。
李炫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是普通的预言书......就是那个李淳风亲手所着的原本，记录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记录着幽墟界的秘密。”
“书呢？”
“埋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可怕，连窗外早高峰的喧闹声似乎都远去了。
“你把它埋了？”张明远难得地提高了声音，“你知道那有多珍贵吗？”
“那本书太危险！”李炫激动地反驳，“那本书可以直通幽墟界，如果落入柳三娘之手......”
“那她现在频繁出现在你梦里就说得通了。”王月华打断他，“她不是在找你，而是在找那本书！”
张明远推了推眼镜，脸色凝重：“如果柳三娘真的在找那本《推背图》，那这本书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你确定把它埋在叔叔坟前了？”
李炫点点头，脸上满是懊悔：“我当时觉得那本书太危险，怕被人发现，就埋了。可现在看来......”
“看来柳三娘比你想象中更早知道了它的存在。”陈老太飘到房间中央，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而且她已经在行动了。”
“行动什么？”王月华皱眉问道。
“在侵蚀你。”陈老太的目光落在李炫身上，“通过梦魇寄生，她试图控制你的神志，然后打开你手臂上的饕餮纹通道。”
李炫猛地抬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挖出来。”苏婉的声音清冷，“把《推背图》挖出来，带回这里。只有在你完全掌控它之前，它不能落入柳三娘之手。”
“可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动手？”李炫苦笑，“她已经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好几次了。”
“她不会等你准备好。”张明远推了推眼镜，“如果书中真的记载了幽墟界的秘密，而你又是饕餮纹的宿主，那么你和这本书，就是她打开幽墟界通道的关键。”
房间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窗外，晨光渐渐明亮，街边的早餐摊贩已经开始忙碌，但房间里的人却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我得回去一趟。”李炫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把书挖出来。”
“你真的想好了？”苏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柳三娘可能已经在那本等着你了。”
李炫转过身，看着飘在客厅中央的四位鬼魂室友——慈祥的陈老太，温柔的苏婉，书呆子气的张明远，还有直爽的王月华。即使在死后，他们依然保持着生前的性格特征。
“我必须回去。”
“我和你一起。”苏婉率先说道，“我对幽墟界的边缘地带还算熟悉，也许能在路上帮上忙。”
“算我一个。”王月华也从电视机里探出半个身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更何况我也对这个感兴趣。”
陈老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陪你们走一趟吧。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李炫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能有几个值得信赖的朋友陪伴，比什么都重要。
“那就出发吧。”他下定决心，“我们先去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
李炫的左臂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饕餮纹如同活物般蠕动，黑色的纹路向肩膀方向蔓延了一小段。他痛得弯下腰，冷汗浸透了后背。
“它在生长......”苏婉惊恐地说，“就像......”
“就像在回应什么。”陈老太凝重地补充道，“幽墟界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而你的纹身就是它们与现世的联系。”
李炫和四个鬼魂迅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回老家。
李炫收拾着行李，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他知道，接下来的自己可能会直面幽墟界的秘密，甚至会与柳三娘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四个鬼魂室友也没闲着，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帮忙着。
“带上这个，”陈老太飘过来，递给他一个护身符，“这是老婆子用灵力凝的，能挡一次灾。”
“还有这个，”张明远推了推眼镜，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籍，“《搜神记》的批注版，记录了幽墟界的只言片语，或许能派上用场。”
王月华从电视机里探出半个身子，递过来一瓶特制的灵符纸：“万一遇到什么无法解释的现象，可以用来应急。”
“雷符二十张，镇妖符十五张，隐身符十张......”李炫清点着符咒的数量，确保万无一失。
回老家挖《推背图》不是儿戏，尤其是知道柳三娘这类妖鬼禁忌可能在守株待兔后。
苏婉飘在衣柜旁，帮他检查外套口袋里的备用符纸：“铜钱剑带了吗？”
“带了。”李炫拍了拍腰间，“还有桃木钉和黑狗血。”
“不够。”王月华从门框探出半个身子，“柳三娘不是普通妖鬼，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