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明二人呼吸渐渐平稳,四个鬼魂才悄悄从法器中飘出来。
“真是夜枭?”苏婉飘到窗前张望,“叫声也太吓人了。”
张明远推了推眼镜:“《本草纲目》里有记载,笑鸮‘夜鸣如妇人笑,闻之不祥’,古人认为是不吉利的征兆。”
王月华若有所思:“这么说,那些工人看到的‘女鬼’...”
“很可能是这种鸟在作怪。“李炫低声道,“不过井里的阴气是真的,而且...”
他突然停住,目光转向窗外。四个鬼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月光下,井台周围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细长的黑影,正诡异地蠕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
“那是...”陈老太脸色一变。
李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别惊动他们。”
他悄悄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铜钱,在窗台上摆了个简单的阵法。铜钱刚放好,其中两枚突然“啪”地裂成两半。
“阴气反噬。”李炫皱眉,“比白天更严重了。”
四个鬼魂紧张地看着窗外那些蠕动的黑影,那些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齐刷刷地转向窗户方向——
虽然看不清具体形态,但李炫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夜色,死死地盯着这个房间...
李炫盯着窗外那些诡异的黑影,直到它们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房间里的气氛依然紧张,赵明和赵老六虽然睡着了,但眉头紧锁,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看来今晚不会太平。”李炫低声对四个鬼魂说,“轮流守夜,有任何异常立刻叫醒我。”
王月华飘到窗前:“我守第一班。”
苏婉则飘到赵明床边:“我盯着他们俩,以防被梦魇缠身。”
张明远和陈老太则守在门口和卫生间方向,形成全方位的警戒网。
李炫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他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的挂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窗外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但那些诡异的黑影没有再出现。
山庄的夜晚似乎恢复了平静。
凌晨一点左右,李炫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陷入深度睡眠时——
“呜哇——呜哇——”
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突然炸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李炫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四个鬼魂已经全部聚集在窗前,神色凝重。
“不是夜枭。”王月华回头说,“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赵明和赵老六也被惊醒,两人惊恐地抱在一起:“又、又来了!”
“呜哇——呜哇——”
那声音仿佛就在窗外,近在咫尺。
赵明和赵老六同时从床上弹起来,脸色惨白。
“李、李师傅!”赵明声音发抖,“这次声音太大了!”
李炫已经翻身下床,快步走到窗前。他拉开窗帘,只见月光下,一只体型硕大的猫头鹰正站在窗台上,歪着脑袋。
“又是夜枭?”赵老六躲在被子里问。
李炫皱眉摇头:“不对,声音来源不对。”
那哭声虽然响亮,但明显是从下方传来的,而非窗台上的猫头鹰。他打开窗户,探出头向下看去——
山庄的排水沟里,隐约可见几条黑影在蠕动。
“呜哇——”又是一声凄厉的啼哭,这次李炫看得真切,声音确实来自排水沟!
“手电筒。”李炫伸手。
赵老六赶紧从床头柜翻出强光手电递李炫打开手电,一束强光直射排水沟。
几条长约半米的生物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惊动,慌乱地扭动着身体。它们皮肤光滑,呈暗褐色,四肢短小,头部扁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大嘴——张开时竟真如婴儿啼哭一般!
“这是......”赵明瞪大眼睛。
“大鲵。”李炫松了口气,“俗称娃娃鱼,因为叫声像婴儿哭而得名。”
赵老六壮着胆子凑到窗前:“这、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李炫用手电仔细照了照排水沟:“看这里,排水沟的盖子被人动过。”
果然,排水沟的铁栅栏被掀开了一角,足够这些两栖动物进出。
“可是......”赵明疑惑道,“山庄附近没有自然水源,这些娃娃鱼从哪来的?”
李炫目光一凝:“有人故意放的。”
他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蠕动黑影,心中了然。那些根本不是阴物,而是这些被放生的大鲵在排水系统中爬行时投下的影子。
“我去看看。”李炫拿起外套。
赵明和赵老六对视一眼,虽然害怕,但也知道不能放李炫一个人去冒险,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三人来到楼下,循着哭声找到了排水沟。李炫用树枝拨开铁栅栏,几条受惊的大鲵立刻发出刺耳的“哭声”,慌乱地往管道深处钻去。
“一、二、三......”赵老六数了数,“至少有五六条!”
李炫用手电照向管道深处:“管道里有水,它们能活下来。”
“谁这么缺德啊!”赵明气得直跺脚,“大半夜的放娃娃鱼吓人!”
李炫没有回答,而是沿着排水沟检查。很快,他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湿漉漉的编织袋,上面还沾着些水草和淤泥。
“看,装鱼用的。”李炫指着袋子,“应该是从附近市场买来的。”
赵老六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山庄后面有个水产市场!他们那确实卖这个!”
李炫点点头:“明天去查查是谁买的。”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警觉地回头,只见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树丛中。
“站住!”李炫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但那黑影速度极快,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李炫追到树丛边,只找到一串新鲜的脚印和几滴未干的水渍。
“跑了。”李炫皱眉。
赵明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是、是放鱼的人吗?”
“很可能。”李炫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地上的水渍闻了闻,“有股腥味,像是长期接触水产的人。”
三人回到排水沟旁,李炫用树枝将几条大鲵赶进准备好的水桶里。
“先带回去,明天再处理。”
回到房间,赵明和赵老六终于放松下来。困扰多时的“鬼婴哭声”原来只是几条娃娃鱼,这个发现让他们如释重负。
“我就说嘛!”赵老六拍着胸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鬼啊怪的!”
赵明也长舒一口气:“明天我就让人把整个山庄的下水道都检查一遍!”
李炫没有接话,只是将装鱼的桶放在墙角。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往山庄放娃娃鱼?
夜深了,三人重新躺下。这次,赵明和赵老六很快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李炫却辗转难眠。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井台。月光下,井水依然泛着诡异的银光。
“苏姐。”他轻声唤道。
苏婉从桃木剑中飘出:“怎么了?”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李炫低声道,“娃娃鱼的叫声掩盖了其他声音。”
苏婉会意:“你是说...有人故意用这个打掩护?”
李炫点头:“我怀疑井台那边今晚会有动静。”
李炫站在窗前,目光如炬地盯着远处的井台。月光下,那口古井周围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苏姐,你守在这里。”李炫低声吩咐,“我去井边看看。”
苏婉担忧地皱眉:“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李炫摇摇头,从背包里取出几张符箓和一把铜钱:“我有分寸。”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廊里一片漆黑。李炫屏息凝神,沿着墙壁悄无声息地向楼下移动。
山庄的夜晚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树叶沙沙声。李炫借着月光,很快来到井台附近。
就在他准备靠近井口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李炫迅速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向井台移动。
那人手里提着一个水桶,不时左右张望。借着月光,李炫认出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是工头老刘!
老刘走到井台边,从桶里倒出几条活物。那些东西一入水就发出“咕咚“的声响,随后井水开始不自然地翻涌起来。
“这是......”李炫瞳孔一缩,“他在往井里放东西!”
就在李炫准备上前制止时,老刘突然跪在井边,低声啜泣起来:“爹,娘,儿子没用......只能用这种法子给你们报仇了......”
李炫的脚步顿住了。他屏住呼吸,继续观察。
老刘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对着井口喃喃自语:“赵明那个畜生,当年强拆咱们家祖宅,害得您二老......现在老天开眼,让他撞上这口邪井......”
李炫心头一震。原来老刘和赵明之间有这样的恩怨。
老刘收起照片,又从桶里倒出几条活物。这次李炫看得真切,那是一种罕见的黑鱼,身上带着诡异的红斑。
“阴鱼?”李炫暗自吃惊,“这是要引动井底的阴气啊!”
老刘做完这些,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匆匆离开了。
李炫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沉思。他不是法官,无法评判这段恩怨的是非;他也不是替天行道的侠客,没资格插手这种私人恩怨。
但阴物一旦被完全唤醒,遭殃的不仅是赵明,整个山庄乃至周边的人都可能受害。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李炫喃喃自语。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井边,借着月光观察。井水已经变成了诡异的墨黑色,水面上漂浮着几片鱼鳞,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李炫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个复杂的符文,然后轻轻投入井中。
符纸入水的瞬间,井水剧烈翻腾起来,隐约能听到水下传来“咕噜咕噜”的怪声。片刻后,水面恢复了平静,但颜色依然漆黑如墨。
“暂时压制住了......”李炫松了口气,“但撑不了多久。”
回到房间,赵明和赵老六还在熟睡。四个鬼魂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苏婉关切地问。
李炫简单讲述了所见所闻,四个鬼魂都陷入了沉默。
“这......”王月华欲言又止,“我们不好插手啊。”
张明远推了推眼镜:“老刘的行为虽然情有可原,但确实危险。”
陈老太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
李炫坐在床边,眉头紧锁:“我去找老刘谈谈。井里的东西必须处理,但赵明和老刘的恩怨......”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时,李炫已经穿戴整齐。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赵明二人,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山庄的清晨格外宁静,只有几个早起的工人在打扫庭院。李炫拦住一个正在扫地的工人:“老刘住哪?”
工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您找刘叔有事?”
“有点事问他。”李炫不动声色。
工人犹豫了一下,指向山庄西北角的一排平房:“最边上那间。”
李炫道了声谢,径直向工人所指的方向走去。平房很简陋,门前种着几株野花,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
他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李炫抬手敲门,咳嗽声戛然而止。
“谁?”老刘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李炫。”
屋内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门开了一条缝,老刘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缝里,眼睛红肿,显然一夜未眠。
“李...李师傅...”老刘的声音发抖,“您...您找我?”
李炫直视他的眼睛:“谈谈昨晚的事。”
老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李炫反手关上门,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昨晚的事,我看见了。”
老刘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解释一下?”
“我只是想吓走客人,让山庄开不下去。”老刘惨笑,“那些‘闹鬼’的事,一半是我做的,一半...恐怕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