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江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会议室，灯光昏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疲惫与紧张。
程望坐在投影屏幕前，双臂交叠，神情凝重。
他眼前投射着的，是一张从各地刑警队传来的案件地图。不同年份、不同地区的红色标记点，密密麻麻散布在四个省的交界区域。从1985年开始，陆续有入室杀人、抢劫、强奸案件发生，作案时间不固定，受害人身份无明显规律，现场手段极其残忍，部分案发地甚至发生过多人灭门。
“受害人范围横跨老年人、妇女、儿童，甚至有整户家庭。”资料员林昭翻着现场勘验报告，语气低沉，“作案时间多集中在夜晚到凌晨，凶手熟悉农村环境，多次选择偏远村落。入室手法简单粗暴，大多数是破门而入或者趁门虚掩溜进。作案工具多为就地取材，包括铁锤、木棒、镰刀，甚至石头。”
程望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电子屏幕右侧的一列照片。那是现场勘查小组从各地案卷中提取出的尸体照片。
尸体姿势扭曲，死状极惨。头部钝击，颅骨塌陷，面部血肉模糊。有的女性受害人衣物不整，有明显性侵痕迹，甚至有少数案发现场发现过死后性侵迹象。
“这个人……”程望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低声说：“不只是杀人，还是在以极度仇恨的方式毁灭。”
“从最早1985年到现在，五年时间，最保守统计，已知案件至少二十六起，死亡六十余人，重伤十人。”林昭声音沙哑，“但实际上，失踪未报的、跨省不归档的，很可能更多。”
会议室里短暂安静。
负责信息汇总的技侦副队长刘望接话：“目标有极强反侦查意识。作案区域分散，流动作案，行踪不定。每次作案后会迅速转移，一两天内换省。此前警方在几个案发地设伏，完全没碰到他。”
“现场遗留物呢？”程望问。
“极少，几乎没有固定指纹，没有可用脚印。”刘望抬起头，“dNA样本？八十年代末，基层还没这套采样流程。”
“有没有目击者？”程望继续追问。
“极少，且描述极不一致。有人说高瘦，有人说矮胖。甚至还有人说像本地农民，也有人说像外来民工。”林昭揉着太阳穴，声音里透着无力，“他每次作案前都在不同乡村停留，不固定住宿，有时睡牛棚，有时废弃厂房，有时就躲在荒地。”
程望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忽然开口：“他的移动轨迹，有没有规律？”
刘望一怔，立刻调出行程时间轴。
“从1985年开始——第一次在南陵县，单人入户杀死一对老夫妻，抢走五十元现金。第二起在隔壁县，时隔两个月。之后半年内，跨省，到了新林市，手法升级，连杀四口。此后作案间隔时长不一，最短三天，最长八个月。”刘望边说边点屏幕，“1987年后，他开始频繁杀害年轻女性，案发现场多出现性侵。”
程望皱眉，缓慢开口：“初期主要以财物抢劫为动机，目标是老年人和弱者。后期开始性犯罪，暴力程度也急剧升级。”
“对。”林昭接道：“而且后期有明显快感化倾向，每次作案后停留时间更短，逃离更急。”
程望指着地图：“他所有行程路线，几乎都沿着主要国道和铁路走。结合嫌疑人行动轨迹，我怀疑他在货运列车或长途大巴上打零工，甚至可能干过车站搬运。”
刘望点头：“这个分析有根据。我们调了铁路客运和货运档案，确实有多起案发前后，有某些线路工人、临时装卸工的流动记录。但那个年代，临时用工信息混乱，很难追。”
程望手指微敲桌面：“还有一个细节。他选择农村，选择夜晚，说明对环境有强适应力，也有一定的体能优势。”
“他很可能有多年务农或体力劳动经验。”林昭补充。
程望沉声道：“从心理侧写角度看，这个人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和毁灭欲，早期动机是生存，是钱；但随着犯罪累积，他已经把杀戮本身当成发泄出口。他没有社会关系束缚，没有固定居所，没有亲友往来。”
刘望点开一组档案：“目前，我们排查了四省接壤地区近五年出狱的盗窃、抢劫类人员。符合条件的，有三十二人。”
程望闭上眼，声音冷静：“从这三十二人里，筛掉那些有固定工作、婚姻、居住记录的，留下真正流动性强、社会孤立的个体。”
林昭立即点头：“明白。”
程望睁开眼，扫过房间众人：“还有，越晚越危险。他不会停。”
无人说话。
会议结束前，程望看着大屏幕，声音低沉：“他已经习惯了杀人。习惯到……再也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