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脉深处的震动像擂在骨头上的鼓,裴砚的指节抵着苏昭肩头,能清晰摸到她后颈血脉纹路的灼烧。
那纹路烫得惊人,像有条火蛇正顺着脊椎往天灵盖钻——这是他十年前在问魂宗典籍里见过的\"妖神引\",启动时会抽干宿主三魂七魄。
\"你是最后的血脉继承者......也是唯一能重启封印的人。\"虚影的声音裹着腐叶与铁锈的腥气,钻进苏昭耳中。
她瞳孔骤缩,记忆里姐姐临终前的手突然清晰起来——那只手最后抚过她眉心,说\"昭昭,别怕疼\",此刻这处皮肤正被一缕黑气刺入,像被烧红的银针刺穿。
苏昭踉跄半步,额角渗出冷汗。
她看见自己的手背浮起青黑色符文,像活物般沿着血管往手臂攀爬,指尖不受控地颤抖,整个人竟缓缓离地。
下方岩屑坠落的轨迹在她视野里变得迟缓,裴砚的脸突然模糊又清晰,他鬓角沾着血,嘴唇动得很快,可声音像隔着水:\"昭昭......回来......\"
\"不!\"裴砚左手死死攥住锁魂印残片,秘银表面的问魂咒文被鲜血洇湿。
他能感觉到残片里残存的三百年宗门禁术正顺着掌心脉络游走,试图缠住苏昭即将消散的生魂。
但左手掌骨在秘银能量的反噬下发出细碎的\"咔嗒\"声,那是骨骼崩裂的脆响,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十年前他偷学禁术时,师父说过\"锁魂印需以命饲\",此刻他终于懂了。
\"昭昭,你还不能走!\"他咬着牙把后半句咽回去——不能走,不能像当年问魂宗满门那样被拖进蚀日裂缝;不能走,不能让苏府最后一个血脉重蹈姐姐覆辙。
苏昭的裙摆被裂缝里的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悬浮在离他半尺的空中,眼尾泛红,像只被线牵着的纸鸢,随时要断线飘走。
\"哈哈哈哈!\"铁山的狂笑震得矿脉石壁落灰,他巨斧往地上一砸,整座祭坛都晃了三晃。
毒影趁机从袖中抖出个乌木盒,盒盖一开,指甲盖大小的蚀魂蛊\"嗡\"地窜出,尾端拖着幽绿磷火,直取苏昭心口——这是暗河杀手最后压箱底的招,中蛊者魂魄会被啃噬成空壳,正好用来装妖神之力。
\"阿满!\"苏昭突然尖叫。
缩在她怀里的红瞳少女不知何时睁开眼,瞳孔里的竖线像两把刀。
阿满的皮肤浮现出和苏昭相似的符文,只是颜色更暗,她猛地扑出去,用后背接住蚀魂蛊。
蛊虫扎进她肩胛骨的瞬间,她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身体开始膨胀——手臂长出黑毛,獠牙刺破嘴唇,原本瘦弱的身躯竟胀大一圈。
裴砚的左手在此时彻底报废。
锁魂印残片\"当啷\"掉在地上,掌骨碎成齑粉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反手就扣住阿满后颈的妖骨。
这是问魂宗对付妖化的法子,用指节抵住妖脉节点能暂时压制暴走。
阿满喉咙里发出低吼,爪子擦着他脸颊划过,在石壁上留下五道深痕。
\"裴砚!\"苏昭的声音突然清晰,她眼中的猩红开始消退,符文也淡了些。
裴砚抬头,正撞进她湿漉漉的眼——那是他熟悉的昭昭,会举着木剑追他跑的昭昭,会把偷来的烤红薯塞他手里的昭昭。
他心里一松,左手的疼突然变得不那么要紧了。
\"借我点力气。\"他冲她笑,血从嘴角溢出来。
另一只手迅速结印,问魂诀的咒文在舌尖打转——他要引动矿脉里游荡的残魂,去搅乱铁山的心智。
铁山这种武夫最忌惮魂压,当年问魂宗就是用这招破过千军。
果然,铁山的斧头举到一半突然顿住,他瞪圆眼睛,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娘\",竟单膝跪了下去。
裴砚趁机甩袖,藏在袖中的机关弩\"噗\"地射出一枚藏魂钉——这是他用问魂宗秘银炼的,专克诡师。
毒影正忙着控制蚀魂蛊,根本没注意到那点寒芒,钉子直接钉进他眉心。
毒影的身体僵了僵,眼白瞬间翻到头顶。
下一刻他突然转身,手掌按在铁山后心。
铁山的铠甲\"咔嚓\"裂开,口中喷出黑血——这是毒影最擅长的\"蚀骨掌\",本是要留给苏昭的杀招,此刻全喂了自家兄弟。
\"蝼蚁。\"虚影的声音里带着不屑,蚀日草藤突然暴涨,像无数条活过来的黑蛇,瞬间缠住铁山和毒影。
两人的惨脚被藤条绞碎,连血都没来得及溅到地上,就被拖进裂缝深处。
裴砚看着那团蠕动的黑影,后颈泛起凉意——这蚀日之源根本没把暗河双煞当盟友,不过是两枚棋子。
\"现在,该你们做出选择了。\"虚影的手再次抬起,这次指向裴砚和苏昭中间的地面。
裂缝深处,一道巨大的锁链轮廓缓缓浮现,锁链上缠着无数半透明的影子,隐约能听见呜咽声——那是被封印的生魂,还是......
裴砚望着那锁链,突然想起十年前问魂宗灭门夜。
师父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蚀日之下,无完卵\",又说\"锁魂印的最终章,在裂缝最深处\"。
此刻锁链上的纹路,竟和锁魂印残片上的咒文如出一辙。
岩屑还在坠落,苏昭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血迹传来,轻声道:\"裴砚,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事。\"
裂缝里的锁链发出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裴砚望着那锁链,喉结动了动——他突然明白,十年前问魂宗被灭门,或许不是因为触犯天条,而是因为他们离这锁链的秘密,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