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滚滚，黑发的少年站在门口，闪电照亮了没有开灯的室内，硕大棺椁的影子打在墙上，映出一道漆黑可怖的阴影。
白发少年跪坐在一边，手捧着逝者的遗像，两眼望向门口，声音寡淡得像是一潭死水：“你回来了？”
逝者…
灿星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这双黑夜中依然可以清晰视物的眼睛，看见了暗淡光芒下那张黑白照片中笑得明媚的男人。
不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这不可能！”
质疑脱口而出，黑发少年瞪大眼睛，金瞳中诧异茫然恐惧愤怒…数也数不清的负面情绪混杂其中，最后变成了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他笃定地再次开口。
明明几天前旗木朔茂还答应过他会打起精神好好生活，怎么自己只是出去执行了一个任务，对方就躺进了棺椁里呢？
他踏进屋内，金瞳居高临下地对上白发少年的黑瞳，一字一顿地强调：“你们在骗我。”
卡卡西黑色的眼瞳在黄金瞳的龙威压迫下极快地颤动着，可是他没有挪开视线，而是仰着头，任由发丝凌乱地垂在脸颊侧边，灰暗的脸颊藏在棺椁的阴影里：“这些天，你去哪了？”
灿星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干涩地解释：“我被临时安排了任务…”
卡卡西哦了一声，捧着遗像站起：“辛苦了。”
“…什么时候的事？”片刻的沉默后，灿星咬着牙，几乎是用尽全力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卡卡西上楼的脚步一顿，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灿星这没头没尾问题是指什么，仿佛心有灵犀般轻声简短地回答：“三天前，明天下葬。”
三天前，正好是灿星收到任务出门的日子。
多么凑巧啊！
少年甚至现在还能记起，在他离家前，曾严肃地向着旗木朔茂许诺，自己绝对会尽快回来，而对方在几天的安抚中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也同样笑着对自己招手，说着：
“路上小心。”
在体感中好像只过了一瞬，那刚才还活生生与他说话的人就躺进了狭窄逼仄的棺木，就要这样入土长眠了。
从此之后，他的世界里将再没有那个名为旗木朔茂的人存在。
一想到这点，黑发的少年便愣愣地站在原地，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声在慢慢变得急促，直到窒息感倏然爆发，他猝不及防地伸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感觉心脏像被人握住玩弄一般挤压，怎么张大嘴巴都喘不上气，每拼命呼吸一次，都会有疼痛从胸口窜出，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蔓延。
这使人意识模糊的剧烈痛楚中，他甚至好像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存在了，只觉得那东西每一次的扩张都在不断撕开身体里的空洞。
“呃…”黑发少年跌倒在地并发出一声巨响，面朝棺木的位置掩面伏地，却依然抑制不住从指缝中溢出的悲鸣。
“灿星！”
意识的最后，他好像听到卡卡西的声音刺耳地响起，然后就如同被按下了关机键一般，世界沉入红黑色的死寂中。
因为昏迷，灿星错过了旗木朔茂的下葬仪式，不过听卡卡西讲述，因为男人至今身份仍然很敏感，也就没有选择葬在引人注目的英雄墓园里，一切从简。
灿星靠在床头，眼神飘忽地看着天花板：“也好…”
卡卡西坐在床边，表情冷淡：“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他执着于要救队友，也不会导致任务的失败！”
灿星愕然：“你在说什么？”
卡卡西不是应该是最支持、最理解旗木朔茂做法的人吗？
白发少年侧头看他：“我想明白了，忍者的世界里不需要队友这种东西，保证任务优先完成才是最重要的。”或许是灿星眼中的情绪太过鲜明，卡卡西错开目光，垂下眼睛才轻声继续：“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说到底，过度在意无关紧要东西的人，最终结局只会跟那个男人一样。”
“不对…”
灿星还没来得及反驳，卡卡西就站了起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冷静，口中的话语却包藏着深切的愤懑和不甘：“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任务优先才是忍者的法则！”
他摔门而去。
灿星坐在床上，目光久久地盯着那扇因为被过于用力关上而仍然在震颤的门板，不知发了多久呆，少年的眼神终于聚焦，他猛地握紧拳头，飞快地翻身下床。
没有丝毫停留，他目标明确直奔火影楼而去，飞掠的过程里带起的狂风护在他的身旁，轰鸣的风声中，少年感觉自己从未有一刻如这般清醒。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难看了，又或许是他的气势太过凶狠，不算宽阔的走廊中，有人拦下了他想要询问：“喂，你…”
砰！
亮起的黄金瞳伴随着言灵的触发，将出声之人狠狠地弹飞了出去。
无人能够靠近他，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了火影办公室门前。
里面有人。
兽性的感知让他听见了其中那鲜活有力的心脏在泵动，他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代表着生物的热源从办公桌后站起，火影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来了？”
外面传来许许多多的吵闹声，似乎是有男男女女在尖叫着什么袭击火影之类的话。
“好吵。”
少年突然说道，离垢净土自他身上扩散开，眨眼间就笼罩住了整间办公室。
人声、树声、风声，万籁俱寂。
顶着火影骤然沉下来的气势，灿星咧嘴毫无感情地笑了起来：“抱歉，我只是想跟您‘好好’聊一下。”
猿飞日斩看着眼前气势凛然的少年，有些明白那传言中的描述究竟是从何而来了，他沉声问：“你想说什么？”
少年定定地看着眼前面色毫无异常的火影：“你不是说过，不会让这件事情太过火吗，对于旗木朔茂的死，你如何解释？”
“我也没想到朔茂竟然会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火影叹息一声，怅然又遗憾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会让他以英雄的身份长眠的。”
“英雄？”
似乎是觉得这个词有意思，灿星将它含在嘴里反复品味了一下，他的脸颊突然崩开一道血色的裂缝，殷红烧灼的血液流淌而下。
猿飞日斩不愧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忍者，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问：“你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他活过来，你能做到吗？”
“…”
“呵。”灿星轻笑一声之后，眼中金芒更加明亮，仿佛是烧红了的烙铁印在他的眼眸深处，带着怨愤和自嘲：“当初相信你的鬼话，真是我的天真和愚蠢！”
人人都说面前的人可信，人人都在欺骗他！
旗木朔茂、卡卡西、赤犬…所有人，包括自己！
他眼眶发热，却只是强压下涌上的酸涩，遥遥对着中年男人抬起手：“要么你就让他活过来，要么我就杀了你给他陪葬！”
第一件事已然是绝无可能，那只有其二这一条路可走。
少年本也没有等对方回应，话落的瞬间旋转的靛青色狂风就凝聚在掌心，他只是随手丢出，狂风便在脱手的一瞬间膨胀成汹涌的龙卷。
“旗木灿星，你不要被情绪牵引着做下错事！”猿飞日斩发出一声痛惜的大喊，试图让面前这个被痛苦愤怒支配的孩子迷途知返。
无人再回应他，失去耐心的少年挥了挥手，在结界内不断膨胀的微型龙卷风立时朝着对方飞去，火影面色一变不敢托大，飞快在胸前结印：“火遁，火龙炎弹！”
咆哮的火龙从他口中喷出，在查克拉的控制下顺着龙卷风的旋转方向就缠绕了上去。
修长的火龙被风压不断搅散又重组，如同真正的巨龙一般用躯体硬生生拧散了那几乎充斥了半个房间的狂风。
有少年的言灵结界撑着，哪怕屋内天翻地覆了，外面也不会伤及分毫。
灿星的指尖下意识地捻了捻，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看上去云淡风轻的男人。
龙卷风被破解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并未使得少年气馁，反而更激起了他内心的怒火——有着这种实力，却还是选择窝囊地坐在办公室里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吗？
如果他一开始就对外宣布旗木朔茂无错，怎么会是如今的结局！
灿星脸上裂开了更多的血口，酥酥麻麻的生长感传来，可是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明明因为年纪尚小，少年的个子并不高，可是那双熔金色的眼瞳却仍然让人觉出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睥睨的优越。
空气变得沉重下来，有如同水凝成冰的声响从不知道何处传来。
猿飞日斩骤然瞪大眼睛，惊诧地发现他的四周竟然不知道何时布满了悬浮着的琉璃色尖锥。
纤长而锋锐的尖端俱都对准了他，琉璃色的锥体划过惊艳的彩色虹光，含着残酷血腥气味的杀意牢牢锁定了火影。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手，他的左侧半边脸上几乎长满了黑色与青色交织的鳞片，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他五指立时回握。
眨眼间，那些尖锥便如同收到了命令一般齐齐朝着火影穿插而去！
呲呲呲——
凶狠的琉璃毫无停滞地贯穿了对手，然而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下一刻，猿飞日斩的身体化作一滩淌下的泥水融进了地板。
是土遁影分身！
少年瞳孔微缩，反应极快地迅速离开原地，循着直觉的指引朝着某个方向再次射出琉璃尖锥。
“通灵之术！”
一声大喝在结界内响起，怦然炸开的白烟中，灿星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东西冒了出来，就听到叮叮当当几声脆响。
烟尘散去，单臂挎着一根黑色长棍的猿飞日斩身形完好地立在少年不远处，四周散落着一地的琉璃尖锥。
灿星发出一声不耐烦的轻啧，金瞳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对手，那双眼中已经看不到半点其余的感情，只留下纯粹的杀意。
猿飞日斩空着的手竖在胸前，单手结印拍在地上：“土遁，土龙弹！”
地板蠕动着组成了一个泥土做的龙头，土龙张开大嘴，磅礴的土流从其中喷射而出！
灿星跃起到了空中躲避，他的眼中映出下方那滚滚的土流，仍旧只是抬手一捏。
言灵结界在他的控制下收缩又膨胀，将地上那片泥土踢出了自己的领域。
这回轮到猿飞日斩震惊了，他察觉到自己的查克拉与忍术的链接被切断，瞪大眼睛错愕地抬头看着仿若悬浮在空中的少年，一眼望进那双可怕非人的眼瞳中：“这种力量…！”
他话还未说完，少年便已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他，那条引人注目的左臂上骨骼凸出，坚硬的鳞甲覆盖住了露出的手掌手腕，寒光烁烁的手爪径自挥向猿飞日斩的脖颈，所过之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裂空气之声。
铛！！！
无形的波纹扩散开，又被言灵结界弹回，将火影办公室内可见的一切都扫成了碎片，灿星目光落在挡住自己攻击的那根黑色棍子上，没有一秒停留地，旋身一腿蹬出。
猿飞日斩迅速变招格挡，却仍然在这股力量下被迫后退了三步，他皱紧眉头看着半边身体几乎没有了人形的少年，试探着唤了一声：“旗木灿星，停手，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
回答他的是又一记重重的爪击。
于是火影便明白了，眼前之人似乎已经并不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在行动，而更趋近于某种，被本能所控制的怪物。
他下意识地转开了与那金瞳对视的目光，在心里加上了一个补充——“可怕的”怪物。
忍者的世界里绝不缺乏各种为了更强的力量而把自己变成非人造型之辈，可是任何一个与这双黄金瞳对视过的人，都绝不会将少年与那些家伙相提并论。
对此，这些无知之辈只会有一个统一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