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天刚泛着灰白的光。
米悦轻轻掀开被子,下地的动作像踩进了一幅沉睡的水墨画。
她尽量不弄出声响,脚步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开。
刚推开门,就被一句半梦半醒的声音叫住:“你去哪?”
是陈若琳的声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喑哑与清醒之间的朦胧感。
“啊……”米悦顿了下,扯了扯外套帽檐,“出去走走。”
唐思雨从被窝里探出头:“走走?你几点睡的,几点起的?”
高希希也揉着眼睛坐起来:“不是吧,你早上六点半就‘走走’?你上次走丢都没这么早。”
“我就是……”米悦支吾了一下,耳根红得发亮,“去买早餐。”
话音落地,全宿舍安静了两秒。
“……买什么早餐?”陈若琳声音平稳,却带着明显的质问意味。
“南大老食堂那家豆腐脑和煎饼。”米悦低头换鞋,声音几不可闻,“他喜欢吃那个。”
唐思雨一翻身:“谁?”
“……周墨。”
安静,又是安静。
下一秒,三人如有默契地同时翻身起床。
唐思雨哇地一声扑到床边,眼神亮得像侦探小说主角:“姐妹,这可是感情明朗化的标志性行为!”
“你别瞎说。”米悦红着脸推她,“我就是……顺便。”
“顺便六点半起床?”高希希拖着拖鞋过来,拍拍她肩膀,“你顺的,是命运的便吧?”
陈若琳干脆坐在桌边看她:“说吧,是不是沦陷后就认了?”
米悦回头看她们,眼底藏着一层说不出口的光。
“不是心疼,”她轻声说,“是……想照顾他。”
三人互看了一眼,空气像被她那句“想照顾他”撩得炸开。
唐思雨冲过去抱住她胳膊,眼睛都在发亮:“你这不是喜欢,是爱到骨头缝里了吧?”
米悦皱了皱鼻子,假装推开:“别胡说,我就是……刚好起得早。”
“还刚好要买早餐?”高希希笑得像发现新大陆,“悦悦,你栽得挺彻底。”
“我没栽。”米悦嘴硬,转身收拾床铺。
陈若琳目光如炬:“但你心虚了。”
“我哪有……”
“你现在连刷牙洗脸都带着小调——我们宿舍从来没这么甜过。”唐思雨抱着枕头要砸她,“自己说,是不是想他想疯了?”
陈若琳挑眉:“我建议——记录下来,这就是‘早起型恋爱脑’现场。”
米悦无奈,只能顶着全宿舍的调侃走出门。
可她不知道的是,回来的时候——
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豆腐脑,怀里塞着刚烙好的煎饼,耳根通红地笑着——
她所有“没栽”的辩解,都成了最甜的自白。
——
男生宿舍楼一如既往地吵闹。
米悦站在楼下时,有那么一瞬间,是犹豫的。
她手里还拎着一碗温的豆腐脑和几块煎饼。
她昨天才在女生宿舍挨了一轮“验心大法”,今天——
就要走进传说中“黑刻基地”的领地。
她轻呼一口气,抬脚上楼。
门敲开后,空气里就蹿出一股混杂着洗发水、笔墨、以及“男生没洗袜子”的气息。
她没想到,他们都已经起来了。
开门的是马一鸣。
马一鸣看见她,眼睛却瞪得像是看到活体cp:
“哟哟哟,这谁啊?”
“谁家的女朋友走错门啦?”
周墨迅速站起身,把米悦引进宿舍。
他接过米悦手里的早餐,又腾出另一只手为她把椅子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别理他,他今天没带脑子。”
“我本来想客气地叫你‘嫂子’的。”马一鸣大咧咧地蹲到自己床上,笑得满脸欠揍,“但你进来那一刻,那气场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杰东抬头,看了一眼,只淡淡道:“周墨昨晚在画稿里改了五次‘光线的走向’。”
“什么意思?”米悦不明白。
“意思是——”黄刚忽然凑近,低声,“他一直试图把光画到你身上,但画不好。”
米悦微怔。
而就在此刻,她的目光,落到了那本放在书桌上的速写本。
她下意识走过去,翻开那一页页纸张发黄、却密密描线的本子。
她看到——
那个军训时低头喝水的她。
在图书馆天井光下看书的她。
在大巴车上倚窗睡着的她。
那些,都是她,却又不只是她。
是他记住她的方式。
“你生活里……也在画我啊。”她低声。
“你也在我的生活里啊。”周墨靠近她,手掌轻轻落在她后背。
两人的身影被透进的阳光投到墙上,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像极了一幅未完稿的速写。
没有人出声,连马一鸣都安静了。
林杰东看着这一幕,罕见地没说刻薄话,只是合上笔记本,把那一页练习题折成了平整的告白纸。
而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只是谈了一场恋爱。
他们在——慢慢变成彼此的生活。
——
南大图书馆侧楼的自习室,晚上七点以后才开放预约。
但周墨早就用备用账号抢下了一个双人间——
那是他从新学期开始就盯上的位置,朝西,落日会斜斜地打在米悦的侧脸上。
他一进门,就把她的座椅调好高度,把插座口清理干净,把笔插摆得像考试标准配置。
“你这么认真,是怕我坐下来就不想走了?”米悦放下书包,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我是怕你走了以后,我还记得这个光线。”他没开玩笑,只是低头打开她的笔记本,“所以——让它从一开始就适合你。”
她盯着他一笔一划地写题目,忽然觉得那些平日里冷峻的公式,都被他写得有了温度。
“你昨天讲的那个‘对数恒等式’,我还是没搞懂。”她指着练习册某一道题,眉心皱起。
“好。”
他转过身,拉近两人之间的椅子。
“这里是换底公式,这里是应用场景,再来——用这个图,感受一下函数的走向。”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按在题目的每一个关键点上。
一边讲,一边轻轻引导她描着函数的曲线。
她盯着纸上那条逐渐清晰的轨迹,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他在教她数学,也在教她靠近。
她安静地听,直到他讲完,才忽然指着他写的解法道:“这一步,你写错了。”
他一愣,看向她。
“公式没错,但你的符号化简里,少了一步检验。”她翻到后页,把正确流程画了出来,“这个,我听老师讲过。”
“我也想听你讲一辈子。”他低声说。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半晌才轻轻道:“如果我们一直这样,也不赖。”
他没说话,只在笔记本空白页写下一个大大的“Y”,然后画上了一支她在喝的橙味汽水。
他画完后把本子合上,看向她:“这是我今天记得的你。”
而她没回话,只是把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扉页,画下一个“m”,然后,在一串英文的右下角,悄悄写了四个字:
“他在我身边。”
那一刻,仿佛风停了,阳光也没落山——
因为他们已不再需要光,彼此就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