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去了数据学院?”
唐思雨一边用发箍绾头发,一边从镜子里看她。
米悦没抬头,只是整理手边的画稿。
“老师让我通知他。”
“你不是说不想管他的事了吗?”
“只是顺路。”
“顺路?你不是早上下美术楼西门,怎么会绕到AI楼那边?”
米悦终于抬起头,目光直视唐思雨,语调平平:“你要是对城市规划这么感兴趣,建议你换专业。”
唐思雨噎住了,半晌没再说话。
可米悦自己知道——她语气太冲了。冲得像是在掩盖什么。
她低头的时候,手指微微抠着文件夹边缘,指节泛白。
纸页下压着的,是那张她从AI教室带出来的点名册边角——上面有“周墨”三个字,写得潦草又认真。
她没有扔。
也没有给别人看到。
只是一直压着,不敢碰。
——
下午去社团办公室拿资料。
她打开最下层柜子时,一张“速写剧流程表”夹在本子里掉出来。
上面有几行潦草的铅笔字:“灯光延后5秒。她走的方向要在c点聚焦。”
那是他的字。
她认得出。
哪怕那字写得再随意,她也知道。
她盯了几秒,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夹回去,像从未看见。
晚上回寝室,整理教材时,从她那本借来的教材里掉出一支灰色铅笔。
铅头已经秃了,尾部咬痕明显。
——周墨咬笔帽时的动作她见过。
她盯着那支笔看了五秒,然后塞进了笔筒最深处。
再也没碰。
——
傍晚。米悦站在男生宿舍楼下。
犹豫了三秒。
然后抬脚,走上那道水泥楼梯。
脚步轻,像踩在某种不确定的情绪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踏进一个陌生男生的宿舍。
她甚至清楚地知道——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转达”,是老师交代的“课务”。
但手里那张写着“速写剧主创分享邀请函”的纸,被她握得皱了又平。
——
“学姐?!”
门一打开,马一鸣惊讶得嗓音变了调,怀里的零食袋都掉地上了。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挠了挠头发:“你找……周墨?”
米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在吗?”
屋里顿了一下。
黄刚从床边站起来,一边倒水一边说:“他就请假回家了。他叔叔来电,说是有急事。”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床位,最后落在靠窗那张——桌面整洁,只有一支平头素描笔静静放着。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不定。也许这两天吧。”黄刚递过水杯,“你找他有什么事?”
“学校的课务。”她把手里那张纸轻轻摊开,“庄老师让我通知他,速写剧反响很好,下周视觉课想请他来讲一下创作。”
林杰东坐在角落,看似漫不经心地敲着键盘,冷不丁开口:“你不是已经有他微信了吗?”
米悦没接话。
只是视线微微一顿,然后道:“我不喜欢用聊天工具。”
黄刚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眼底却带着一点点看穿的温和。
马一鸣咬着薯片,终于没忍住:“悦姐,其实……你也不用特意来找。要是他知道你亲自来,他可能会疯。”
米悦淡淡地说:“我只是路过。”
她站了几秒,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林杰东忽然说:“他走前留了一句话。”
她脚步一顿。
“他说,‘有些话,要等她愿意听了,我再说。’”
米悦没有回头。
只是点了一下头,然后走了。
——
宿舍楼道的风灌得有点急,她抬手理了理鬓角,手指却轻轻一抖。
她下意识地握住那张通知单,纸边皱巴巴的,像被攥住的某个念头。
她忽然很想问一句:“他是走了,还是……没准备再回来?”
可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就不只是“传话”了。
那会是——“想他”的证据。
风吹过楼道,把她的发丝轻轻吹起。
她没有回头。
但她知道,那风里,还残着他没带走的气息。
——
凌晨一点,宿舍熄灯。
她躺在床上,屏幕是她手机唯一的光源。
黑刻微博没有更新。
最新一条停留在三天前,一张画——是她穿着演出服站在光里,眼神带着没说完的话。
评论炸了:
【是不是女主不想再出场了?】
【黑刻你不会是告白失败后封笔了吧?】
【你最近的画,好像越来越不敢靠近她了……】
她点开评论,又退出来。
又点开。
又退出来。
第五次点开时,她没忍住,手指滑到底部,在“私信”界面输入了一行字:
“你这次是不是,真的不敢再画了?”
但她没发出去。
只是看着那句话,过了两分钟,然后一点点删掉。
像她从来没问过。
可那句问话,却留在了她心里最深的地方。
——
第二天下午没课,她去画室,一个人坐了很久。
她原本想画作业指定的“街头人物构图”,但画了五分钟,画面就开始变形。
人物的侧脸越来越像他。
眉眼的形状、耳廓的角度、连手掌下垂的弧度,都是他。
她盯着画纸,忽然笑了一下,带着点疲倦的冷。
——连潜意识都不受控制了吗?
她画完最后一笔,把铅笔丢到一边。
起身离开画室时,她抽屉里有张纸落下,被风吹到地上。
她回头捡起——
那是她昨天从AI教室拿回来的那张纸。
“周墨”两个字,留在页角。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
然后,在旁边写了一行字:
“你那天为什么不等我再说完?”
写完,她看了几秒,忽然开始撕纸。
一页,四折,再撕。
撕到最后,她的手停住了,眼圈却红了。
——
夜里十一点五十七分。
她坐在窗边,开着一条缝。
风从窗户吹进来,轻轻动了动窗帘角。
她没有合上。
只是靠在椅子上,手里转着那支铅笔,眼睛盯着对面教学楼的楼顶。
风很轻。
轻得不像有谁在等她的回复。
也轻得——像有人走了,却什么都没带走。
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紧。
不是难过。
是那种明知道来不及,却又不愿错过的窒息感。
她闭了闭眼,低声对自己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可风没回答。
它只是轻轻地吹过她的睫毛,带着一点点她不肯说出口的想念。
她那一瞬间才明白——
那些他没带走的东西,不只是纸、不只是画、不只是铅笔。
是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问题。
是她自己,都没勇气问出口的那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