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不像傅云峥那种压迫性的静默，而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存在，就像此刻环绕着他们的夜色，温柔地包容着所有未说出口的情绪。
桑沐偷偷抬眼看他。林一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
可现在的林一，眼神一点也不冷。当他转头看她时，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里盛满了柔软的担忧。
“看够了吗？”他突然问，嘴角微微上扬。
桑沐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发热：“谁、谁看你了！”
林一低笑一声，那笑声混在风里，让桑沐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急忙转移话题：“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桑沐突然觉得，她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夜风越来越大，桑沐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林一立刻转身：“回去吧，你穿太少了。”
下楼的电梯里，桑沐因为酒精和疲惫而昏昏欲睡。
她的头一点一点，最终不受控制地靠在了林一肩上。
林一身体僵直，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电梯下到一楼时，桑沐已经彻底睡着了，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颈侧。
他犹豫片刻，最终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托住她的背，将她打横抱起。
桑沐在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小猫般的嘤咛。
林一的耳尖瞬间红了。他收紧手臂，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走向停车场。
不远处，黑色劳斯莱斯里的傅云峥看着这一幕，眼神阴鸷。
他的手紧握方向盘，骨节发白，却始终没有下车。
当林一的车驶离，他才缓缓跟上，始终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沐阳居门前，林一抱着桑沐按响门铃。
桑二爷打开门，看到这幅景象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丫头，又喝多了？”他侧身让林一进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林一点头，低声解释：“在蓝调酒吧遇到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桑二爷领着林一上楼，来到桑沐的卧室。
林一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一片羽毛。
他细心地为她脱掉鞋子，拉过被子盖好，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件西装外套从她身上取了下来。
“林一啊，”桑二爷在门口突然开口，“你要是真喜欢沐沐，就大胆追求。二叔支持你。”
林一整理外套的手顿住了。他转头看向桑晋北，眼神认真：“二叔，我不想趁人之危。”
“傻小子，”桑二爷拍拍他的肩，“感情哪有那么多讲究。沐沐现在需要的是真正懂得珍惜她的人。”
林一没有回应，只是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桑沐，轻轻带上门离开。
桑二爷送他到院门口，突然瞥见不远处树下的黑色轿车，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假装没看见，只是大声对林一说：“有空常来坐坐。”
林一礼貌地道别，驾车离去。等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桑二爷才沉下脸，大步走向那辆黑色劳斯莱斯。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傅云峥疲惫的脸。
“狗东西，”桑二爷冷声道，“大半夜在我家门口蹲着，想干什么？”
傅云峥的视线越过他，望向二楼亮着灯的房间：“她...还好吗？”
“好得很，”桑二爷讥讽地说，“尤其是没有你在旁边监视的时候。”
傅云峥下颌绷紧，却没有反驳。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二叔，您觉得林一比我更适合沐沐？”
桑二爷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至少林一不会把她逼到自杀！”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傅云峥心里。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我明白了。”
他发动车子，最后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桑二爷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傅云峥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来，吹散胸口的闷痛。
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一首老歌，女歌手沙哑地唱着：“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他突然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三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改变，已经足够强大去保护她，而不是伤害她。
可今天，他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别人，就像半年前那个雨夜一样无能为力。
而在沐阳居的卧室里，桑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闻到被子上残留的雪松香气。
她无意识地抱紧了被子，嘴角微微上扬，陷入了一个久违的安宁梦境。
窗外，初冬的第一片雪花悄然飘落。
桑沐揉着太阳穴下楼时，被客厅里的阵仗吓了一跳。
傅振霆和沈静姝正襟危坐在红木椅上，面前摆着层层叠叠的精美礼盒。
桑二爷端着茶盏，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沐沐醒了？”沈静姝第一个发现她，立刻起身迎上来，温暖的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头疼不疼？我带了醒酒汤来。”
桑沐尴尬地笑了笑：“妈，爸，你们怎么来了？”
傅振霆轻咳一声：“我们是来向你二叔赔罪的。”他瞪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傅云峥，“顺便把这不成器的东西押来道歉。”
桑沐这才注意到傅云峥的存在。他穿着高领毛衣，想必是为了遮住背上的伤痕，脸色比平日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当他们的视线相遇时，傅云峥的眸子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
“丫头，”桑二爷突然开口，“去厨房看看醒酒汤热好了没。”
桑沐知道二叔这是有意支开她，乖巧地点点头。
经过傅云峥身边时，她闻到了淡淡的药香——他应该刚换过药。
厨房里，福伯正在温着沈静姝带来的汤。
见桑沐进来，老人笑眯眯地说：“大小姐，傅夫人亲手熬的，材料都是今早准备的。”
桑沐凑近砂锅，黄芪和枸杞的香气扑面而来。
“沐沐。”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桑沐手一抖，勺子撞在锅沿上发出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