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前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正迎面走过来。
沈苍身上的衣服有些脏,看到简留青身后跟着狼狈的顾喜,稍稍松了一口气。
简留青直勾勾盯着沈苍的额头,浑身冷气溢出,明显是生气的节奏。
顾喜偷偷瞄了眼男人破了个洞的额头,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谁干的?”简留青声音冰冷,视线冷嗖嗖的盯着伤口,像是带了冰。
沈苍摸了摸破洞的额头,只说自己不小心摔倒磕到石头上。
他看了眼简留青身后的顾喜,走上前一把将他拽出来。
顾喜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沈苍把陷在脚铐里的草根拿出去,“啪嗒”
一下将脚铐扣上。
他看了眼顾喜另一只扣着脚铐的脚踝磨得血肉模糊,冰冷的铁器上沾着皮肉,血水染红了少年的脚踝。
沈苍抿了抿唇,将脚铐解了。
顾喜生无可恋的脸上浮现出诧异,低头一看,男人已经把他的脚铐解开了。
“别跑了,我们不会害你。”
沈苍站起身,把脚铐溶解了变成一把匕首别在腰间。
“顾喜,相信我好吗。”
“我不会伤害你。”
沈苍声音平静,那双微红的眸子带着温柔。他说的是丧尸王语言,他知道顾喜能听懂。
顾喜垂着脑袋,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简留青盯着沈苍额头上的窟窿,眼里阴沉,他压下怒气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别开视线。
冷冰冰的视线落到顾喜身上,顾喜佝偻着的身体一下子挺直。
“不听话,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扔到丧尸群里。”简留青阴森森的开口,看向顾喜的眼神带着冷冰冰的杀意。
顾喜不可置信的抬起脑袋,眼里带着惊恐。
简留青看着顾喜害怕的样子,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
不听话的家伙,就应该好好揍一顿,揍一顿就老实了。
“好了,我们休息一下吧。”沈苍看着顾喜惨白的小脸,有些心疼。
简留青的目光重新落回沈苍的身上,看着那个黑黝黝的窟窿,怎么看怎么刺眼。
简留青一言不发,走到沈苍身旁,撕下一块衣角围到青年的脑袋上。
把窟窿遮住,青年的额头上绑了一条布条,像是戴了一条抹额。
青年气质温润,五官柔和,身上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简留青一直看着沈苍,看着他忙前忙后搭了一个小帐篷,抓了些落叶当垫子。
简留青跟着沈苍,把叶子抓进帐篷里。帐篷里还垫了一件外衣,下面是厚实的干叶子。
然后,沈苍让顾喜住了进去。
简留青微微勾起的唇角一下子抿平,幽幽的目光让顾喜后背发毛,浑身汗毛炸立。
他看了看冰块脸杀人的目光,连忙小声拒绝。
沈苍看了眼顾喜的小身板,直接把他抱起来,跟抱小孩一样放在帐篷里。
顾喜挪了挪屁股,身下的干叶子窸窸窣窣的响。
疲惫的心神放松下来,顾喜躺在衣服上,闭上眼睛休息。
身下的干叶子铺的很厚,但是依旧很难受,顾喜滚了半天,还是不适应。
明明很累,可是就是睡不着,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他盯着帐篷顶,心里愁绪万千。
我要去哪里找你?
顾喜在心里问自己。
沈苍蹲在河边,用金系异能凝聚出一口小铁锅,盛了点水往回走。
“师兄。”
简留青叫住沈苍,声音很轻。
沈苍回头,他挑挑眉,对于简留青会说话这一件事感到新奇。
他还不会说人话呢。
“为什么,”简留青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为什么一定就要是他呢?”
沈苍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要反驳,忽的脑袋有一瞬间清明。
为什么一定要让顾喜成为真正的丧尸王,征战人类?
沈苍喉咙干涩,感觉脑子里很乱。
他张了张嘴,发出两声“赫赫”,下一瞬灰白的眼眸又重新覆上猩红。
“赫赫。”【追随王是我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简留青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咬着牙,恨不得把顾喜杀了。
要是没有顾喜,他师兄何必受这么多委屈?
顾喜缩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想,好想食物。
食物?
食物是谁?
顾喜脑子一抽,一骨碌坐起身子。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心脏的悸动让顾喜察觉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食物……
顾喜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可是没有找到一点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顾喜抱着腿,过了一会儿烦躁的咬着手指,指间咬的血肉模糊。
他烦躁的咬着,用手指磨牙。
沈苍端着煮好的野菜糊糊进来的时候,就见顾喜缩在帐篷角里,咬着手指吃。
他愣了愣,没想到顾喜饿成这样,都开始啃自己了。
沈苍把煮好的野菜糊糊放到顾喜跟前,示意他吃点东西。
顾喜看了眼锅里看不出原样的绿色糊糊,一股刺鼻的难闻味道让他反胃。
沈苍看着少年嫌弃的模样,有些无奈。
深山老林的,没什么能吃的。
他找了半天,只在河边找到一小片水芹菜,煮了一锅芹菜糊糊给顾喜。
简留青被他打发着去找吃的去了,他煮了点芹菜糊糊给顾喜填肚子,今天顾喜吐的厉害,人都吐虚脱了,他怕顾喜生病。
顾喜皱着鼻子,面上嫌弃。
“我不吃。”顾喜挪了挪身子,离那一锅绿色糊糊远一些。
这是什么黑暗料理,吃下去会要人命的吧?
沈苍看了眼绿糊糊,又看看小胳膊小腿面色惨白的顾喜,端着锅朝前一步。
顾喜捂着鼻子,感觉自己要被那黑暗料理熏吐了。
“我不吃,拿远点。”
沈苍顿了一瞬,把锅放在帐篷口,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顾喜窝在干叶子堆里,抱着腿又累又饿。
肚子咕咕直叫,疯狂叫嚣着饥饿。
顾喜把脸埋进臂弯里,心里难受。
他好想,好想食物。
抓心挠肝的思念让他无比烦躁,心里的委屈涌上心口,鼻间酸涩,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顾喜看了眼绿糊糊,低下头咬着手臂。
他要吃肉,才不吃那东西。
如果食物在就好了。
食物肯定会给他弄各种好吃的,才不会让他饿到。
他要出去,他要走,他要去找食物。
顾喜咬着手臂,视线落到铐着自己手腕的手铐上,眼神发狠。
他去咬,去撕扯手铐,咬的嘴里全是血腥味也不松口。
沈苍察觉不对劲,一把掀开帘子,少年蹲在角落里,已经把手腕一圈咬的血肉模糊,一个指节从手铐里挤了出来。
挤出来的指节血肉模糊,带着诡异的弧度,不知道顾喜用了多大劲把骨头掰折了才挤出来。
沈苍一把将顾喜的手抢过来,看着被啃的坑坑洼洼的手腕,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顾喜眼泪混着血,染湿衣襟,他一边咬一边哭,血蹭的到处都是,嘴巴旁边全是血印子。
少年眼角溢着泪花,眼神凶狠,像一头小狼。
沈苍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把顾喜的手铐解了。
手铐离手,顾喜猛地揪住眼前男人的头发,扬起脑袋就往对方脑袋上砸。
“砰——”一声,顾喜眼前一黑,软趴趴栽倒在地。
沈苍淡定起身,把滑落的布条重新系回脑袋上。将晕过去的顾喜抱起来放回干叶子上,给他盖上外衣。
转身,就见简留青阴森森的站在身后,双目冰冷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简留青看着沈苍额头上的布条,布条歪歪扭扭,露出下面的窟窿,一切不言而喻。
简留青狠狠瞪了眼顾喜,恨不得杀了他,把他碎尸万段。
沈苍沉默着,端着芹菜糊糊出门。
简留青跟在他身后,眼神恨不得把眼前的师兄盯出来一个洞来。
“他没有彻底忘记。”简留青的声音很低。
沈苍端着芹菜糊糊,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
青年眉心蹙起,左右咀嚼,拼命将难以描述的糊糊咽下去。
他吃了一口就不吃了,默默把锅放在一旁,有点想把锅一起扔了。
嗯,一定是丧尸的胃口不喜欢蔬菜,一定是这样。
简留青看了眼眉心微蹙的沈苍,抿紧唇瓣不再多言。
“再给他喝一瓶。”沈苍从兜里掏出药剂,蓝色药水在玻璃瓶里流动,像是美丽的大海。
他就不信治不好顾喜的恋爱脑。
“师弟,你会帮我的,对吗?”沈苍扬起唇角,看向简留青的眼里带着细碎的笑意,像是星星揉碎在那双漆黑温柔的眼睛里。
简留青没有说话,沈苍知道他不会拒绝。
“喂给他吧。”沈苍把药水递给简留青,简留青抿着唇别过脑袋,端起放在一旁的铁锅,拿起师兄的勺子舀起一勺芹菜糊糊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沈苍叹了一口气,他坐在简留青身旁,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陪着师弟坐在桃树下,师弟吃着青菜糊糊,问他桃子什么时候熟。
——
周权恢复意识时,感受到一阵拖拽感。
“喂,起来。”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动作粗鲁。
“别装死,快点干活,不干活就滚蛋。”来人粗声粗气,说话声音极大,像是一个锣在他耳边“磅磅磅”的敲。
周权抹了一把脸,睁开眼,周围是七八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手里拿着斧子锯子正准备出发,他站起来跟着几人走。
拍他脸的是一个络腮胡男人,脸上密集的胡腮不知多久没有修剪,一卷一卷的将他的鼻子嘴巴遮住,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透着凶光。
“小子,哥我很看好你,好好干,哥带你吃肉。”络腮胡拍拍周权的肩膀,手掌跟蒲扇一样,拍的他后背砰砰直响,心肝发颤。
“嗯,谢谢红哥。”周权不着痕迹的避开络腮胡的触碰。
红哥没当回事,把周权叫起来后就去叫其他人,他是个力量系异能者,身高两米,浑身被结实的肌肉覆盖,身材高大结实,像是一块巨石。
周权是被这群人捡到的,据说捡到他的时候他半死不活,异能枯竭,浑身血糊糊的泡在河里,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这是一个三十多人的小队,以在原始森林里伐木为生。
自从末世来临,木材开始发挥重要作用,无论是建筑,还是日常生活用品,大部分都是由木材制作而成。
到了寒潮季节,大量的木材是普通人群度过寒冬最佳选择。
红哥扛起他的巨斧,嘴里哼着小调带着众人去了伐木场。
周权拿起一把斧子,跟着队友们走。
“哎,听说A市基地的人今天会来采购木料,不知道会是谁来。”
“我听小道消息说A市基地周家发了个悬赏令,找一个叫‘周权’的,听说消失了好久,有线索一千积分,找到人五千积分,把人带回去一万积分,真值钱。”
“嘿,我也姓周,回头我改个名字就去揭榜,我还没拿过一万积分呢。”
“瞧你那出息,咱红哥哪次卖木料不是万把积分,各大基地都要木材,我们的工厂都快成为他们的进货源了。”
“果然是金疙瘩的命,值一万积分呐。”
“想什么呢,生命可贵,一万积分算啥,总有一天你也能挣到。”
周权竖着耳朵,听着队里的人说话。
周权是谁?
反正不能是他。
他跟着队友们进山伐木,队友们称他为“水生”,因为是从水里捡到他的。
从水里重获新生,寓意很好。
周权心安理得的接下这个名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什么都无所谓。
他揉了揉眉心,跟着大家伙到了目的地,挑了棵马尾松开始砍。
将大腿粗的松树放倒,周权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继续将旁支修理干净,把树干砍出合适的大小。
烈日炎炎,不一会就晒得人皮肤针扎般的疼,大粒大粒的汗珠砸在地上,溅起灰尘。
周权往脑袋上戴了个斗笠,挥动臂膀继续干活。
“水生,吃点东西休息会儿。”有人走过来递给他一份瘦肉混着米粒的糊糊。
伐木场收益好,给工人吃的也好,算是一份挺好的工作。
周权看了眼肉糊糊,抿了一口,有点咸。
脑子里闪过一道身影,像是掠影飞过,只留下几道涟漪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