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个锻刀师傅泡完温泉,正沿着阶梯悠闲下山。
“斯国一内——无论泡几次温泉都觉得很舒服啊。”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却又有些担忧:“是不是泡得太久了,明天也是一大早就要起来工作的呢。”
下次不泡这么久好了。
他这么下决定,却在临近山脚时,看见路口中央端端正正放着一个壶。
“壶?刚刚上来的时候,没看到这东西啊。”
真危险。他逐渐靠近,打算把壶移到别的地方,毕竟这样鲜艳的壶不小心被打碎就不好了。
他刚想去伸手去把壶移开,一团粘稠的黑泥就从壶口钻出,力道之大让他的头直接栽进壶中。
“呃啊!!!”
凄厉的惨叫划开夜幕,传进了站在村子中央的你耳中。你当即比出手势,隔空操控眠娘救援。
拳头大小的藤蔓从地底钻出,一个冲刺就干穿吃人的壶。
倒立的锻刀师傅在眠娘的帮助下得救,头上全是红艳艳的血,不过哪怕是这样,他脸上的面具也依旧完好的挂在脸上。
哇塞诶,又是一个神奇的设定。在远处看见的你这么评价了一句。
眠娘把锻刀师傅的脑袋包住疗伤,同时身体分枝朝地上新变出来的壶猛刺过去。
空中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食人鱼,满嘴的尖利牙齿在瞬间就将眠娘的枝条咬断。
眠娘并不恋战,眼看着再打下去没有胜算,立刻就延伸长度包裹住锻刀师傅,往地底一钻溜之大吉。
黑夜再度恢复寂静,良久,黑泥缓慢地从壶口渗出,越来越多,直至化作上人下蛇的恶鬼。
玉壶看着眠娘逃走的那块空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兰姬那家伙在搞什么啊?”
“不和我们商量、一言不合就打碎我漂亮的壶,所以救走那些干巴巴不好吃的人类到底有什么用啊?!”
他喋喋不休地数落你,明明这没有意义,因为你根本就听不到。但他好像为之前你的打压找到一个宣泄口,越说越亢奋,那些婴儿小手都从他的头发中钻出、舞动握拳附和他的情绪。
你见此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玉壶这窝囊废,这和受气了于是把对方写死在小说或着在梦里打对方一顿就爽了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骂爽了?”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断他的数落,声音骤然消失,玉壶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顶着红肿的脸恶狠狠地瞪你,你作势又要给他爱吃的嘴巴子。
“你真是很可怜呢玉壶,是雕刻壶的时候把脑袋一起刻坏了吗?一直以来都被情绪牵着鼻子走,为什么连思考都不愿意思考一下呢?”
“那不是你的藤蔓武器吗?!”
“好稀奇,武器一样就一定是同一只鬼吗?”你无辜地歪头反问,又理直气壮说出欺骗玉壶的话,“你已经愚蠢到这种程度了吗?既然武器都是藤蔓的话,你为什么不能联想到那个和珠世同谋的叛逃者呢?”
玉壶全身都在发抖。
他一点都不想从你的口中再听到“可怜”这个词,甚至到了一听就会应激的程度。那种轻蔑的、虚伪又矫揉的语气,像把锈钝的刀,反复剜割他早已溃烂的自尊。
他从来都不像他表面那般不在意,相反,他敏感、易怒,任何细微的质疑都能点燃他岌岌可危的神经。
—
益鱼仪并不是天生的八面玲珑心,在很小的时候他曾在父母面前暴露过他喜欢收集活鱼骨头这件事。
一开始还是父亲捕鱼网中掺杂的几条小鱼,但渔民们为了长久发展,往往会把渔网的洞口编织大而放过小鱼,益鱼仪只有偶尔才会分到几只父亲懒得扔回大海的小鱼。
但很快,那些小鱼已经不够益鱼仪收集,他想要更多的材料去创造他的作品。
于是他偷偷编织了一个洞口很小的渔网,只要撒上鱼饵,放进水深一点的位置,也会有蠢笨的鱼上钩。
那时候的益鱼仪并不知道这种行为在正常人眼中是荒诞的,直到他把完美的作品献给母亲企图得到他的夸奖时
母亲的尖叫快要刺破他的耳膜。
那个平日里得体的女人在这一刻宛如疯子,仿佛他的作品是世上最恐怖的存在。他花费整整一个月才诞生的作品就这么被她一掌拍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无法再复原。
“怎么办啊,鱼儿做出那种事…被村里人发现肯定会排斥他的,将来也不会有女孩嫁进我们家…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好可怜…鱼儿好可怜……”
而在那之后,他们家开始频繁地请算命先生。益鱼仪也曾在父亲面前反抗过,他的作品为什么不好、为什么要阻止他去创造更多的作品,明明它们都如此美丽。
父亲只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牙齿跟着飞出,他的额角在地上蹭出了血。
益鱼仪终于明白,小孩从来是争不过大人的,他是反抗不了父母的,至少现在不行。
所以在一个又一个的算命先生来过之后,父母和他,无比默契地接受了同一个理由。他是被淹死的邪祟上身,尸体被鱼啃食才会不停的残忍伤害鱼。
嗯,就是这样,他就是这样,只要喝了那个骗子施法把邪祟驱走他就好了。所以父亲母亲,可以把我从地下室放出来吗?
我一点都不可怜。
你站在他面前,刻薄的唇开合,似乎又要吐出那个令他作呕的词,和多年前那个女人的脸重合。
“闭嘴!”玉壶原本惨蓝的皮肤以飞快的速度红温,看起来就像鱼在锅里烤熟了,“你这个小鬼又懂什么?!”
我明明、一点都不可怜!
“太可怜了玉壶…你实在是太可怜了。”你才不如他愿,你不仅要说,你还要走过去揪住头发来回扇他耳光。
“该死的,你这个暴力又粗鲁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