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回廊时，周觉的指节在防潮垫上抠出褶皱。
他盯着林棠蜷在睡袋里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三天前她还会在凌晨替值夜的队友盖外套，现在连翻身都带着机械的节奏感。
\"早。\"林浅端着保温杯在他身边蹲下，水蒸气模糊了她眼镜片，\"你昨晚又没睡好？\"
周觉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魔术袖口的暗扣。
那里藏着枚镜面硬币，边缘刻着老魔术师教他的\"误导纹路\"。
他望着林棠起身时背包晃动的银徽章，突然抓住林浅手腕：\"帮我个忙，等下把大家支去东回廊检查镜面裂缝。\"
林浅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点头：\"需要我编个什么理由？\"
\"就说...你复原出这里的镜像规律，裂缝可能连通出口。\"周觉松开手，指甲在掌心掐出红痕，\"记得让沈舟带着设备跟你，白芷留最后走。\"
林浅走后，周觉深吸三口气，像当年在幻戏斋练习\"心理接近术\"那样调整呼吸频率。
他走向林棠时，鞋跟故意蹭过地面——要让对方听见脚步声，却猜不透意图。
\"林棠。\"
正在整理装备的女孩指尖顿住，转身时的弧度完美得像被程序控制。
周觉望着她眼底的冷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举着相机拍魔术道具的样子，睫毛会因为兴奋而颤动。
\"我知道你和他们有联系。\"周觉喉咙发紧，却逼着自己继续，\"也许你说得对，我们该换个方式活下去。\"
林棠的瞳孔微微放大，那是人类面对意外时最原始的反应。
她很快垂下眼，嘴角勾起的弧度和赫尔墨斯如出一辙：\"想通了？\"
\"在镜面迷宫里撞得头破血流有什么意义？\"周觉抓起她背包上的降噪耳机，指尖重重按在接口处——那里还残留着昨夜音频缓存的余温，\"你说的进化...是不是能让我们不再被系统当棋子？\"
林棠的手指搭上他手背，温度冷得像冰块：\"跟我来。\"
他们穿过七面交错的镜面时，周觉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他假装被地面凸起的石砖绊了一下，身体自然前倾，右手借势按在第三面镜的左下角。
藏在袖口的硬币贴着镜面滑进缝隙，他用拇指轻轻一推，调整出十五度的倾斜角——这是人类视觉最容易忽略的盲区，就像观众永远不会注意魔术师抬肘时挡住的扑克牌。
\"发什么呆？\"林棠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
周觉抬头，镜中映出她的背影，却在右下角浮着赫尔墨斯的半张脸。
他喉结滚动：\"只是...有点怕。\"
\"怕说明你还活着。\"林棠转身时，银徽章在镜面上划出一道白光，\"今晚换岗你跟我，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夜幕降临时，回廊的镜面泛着幽绿的光。
周觉缩在角落，看着林棠裹紧外套走向第三面镜。
她左右张望三次，动作精准得像机械表齿轮——第一次确认左侧无人，第二次检查右侧镜面反光，第三次用余光扫过头顶监控点。
\"主线任务即将启动。\"林棠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被藏在镜面另一侧的微型收音器清晰捕获，\"请准备激活'控制代码'。\"
沈舟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敲击，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截到了，频率是系统特有的加密波。\"
白芷闭着眼睛，额角渗出汗珠。
她的预知能力只能维持十秒，但足够锁定这段音频的终点：\"传输对象...是赫尔墨斯的私人频道。\"
周觉摸出镜面硬币，在指尖转了三圈。
硬币边缘的误导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老魔术师当年说的\"最锋利的刀，要藏在观众最想看的地方\"。
\"能改吗？\"他问沈舟。
机械工程师推了推眼镜，指节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响：\"控制代码的核心是身份认证序列，我可以植入一段镜像干扰指令...系统会把它识别成自己人。\"
\"不够。\"周觉按住他手腕，\"要让林棠以为任务成功，直到最后一刻。\"
沈舟抬头，看见他眼底燃着的火：\"你是说...让她亲手触发系统自检？\"
\"魔术师的终极误导，是让观众相信自己赢了。\"周觉将硬币按在平板电脑接口，\"用这个当信号源，它的纹路能模拟系统认证波动。\"
深夜两点，林棠的芯片插入镜面的瞬间，整个回廊的灯光骤亮。
周觉从阴影里走出来，鞋底碾过碎落的镜渣——他早让人在镜面下铺了玻璃胶，确保碎裂声足够响亮。
\"真正的魔术不是骗人。\"他望着林棠骤缩的瞳孔，按下藏在掌心的遥控器，\"而是让你相信你想看到的东西。\"
芯片接口处冒出青烟，系统警报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棠踉跄后退，撞碎身后的镜面，碎片像暴雨般砸在她肩头。
她低头看向芯片，上面的绿色认证灯正疯狂闪烁着红色警告：\"非法入侵，启动清除程序。\"
\"为什么...\"她抬起头，嘴角渗出血丝，\"你不肯接受进化？\"
周觉望着她脸上混杂的震惊与痛苦，突然想起零号消散前说的\"推动进化\"。
系统红光里，林棠胸前的银徽章正在融化，露出下面刻着的\"实验体07\"——和他意识海深处那个存在，有着相同的编号。
回廊尽头传来机械齿轮的转动声，比昨夜更沉重，更急促。
周觉捡起一片镜渣，映出自己泛红的眼尾——那里面有对旧友的痛惜，更有撕开真相的灼热。
林棠的芯片突然爆出刺目白光，系统提示音在空气中炸响：\"检测到叛变载体，启动一级清算程序。\"
周觉后退两步，看着白光里林棠逐渐模糊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最后一个音节被爆炸声吞没。
镜面残骸中，一枚银色碎片滚到他脚边，上面刻着半行字：\"进化...是新的生存法则。\"
远处传来脚步声，周觉弯腰捡起碎片，转身时正撞上林浅焦急的眼神。
他把碎片塞进她手心，声音轻得像叹息：\"帮我查查这个编号...也许能找到系统的秘密。\"
回廊外，元界的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
周觉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看见瞳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是老魔术师说的\"真相的光\"，也是他撕开无限空间的第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