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合光门的余震带着寒意爬上周觉后颈。他踉跄半步，被沈舟及时用手肘架住。机械工程师的掌心透过工服布料传来温度，却压不住他掌心的薄汗——显然这个向来沉稳的男人也在强撑着不发抖。
\"呃。\"林 qian的轻咳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手掐断。她瞳孔骤缩，指尖无意识攥紧背包带，指节泛白。周觉这才意识到耳朵里没有任何声音：光门撕裂时的轰鸣、队友的惊呼，甚至自己剧烈的心跳，此刻都诡异地消音了，如同按下静音键的留声机，只剩死寂的嗡鸣。
\"是感觉剥夺。\"许然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不，不是声音。前心理医生不知何时摸出便携记事本，笔尖划纸发出沙沙声（这声音也被吞噬了？周觉突然惊觉连纸张摩擦声都消失了）。他快速写下一行字举起：**物理隔音会保留骨传导，但现在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听不见**。
周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试着跺脚。脚跟砸在青石板上，膝盖感受到震动，却没有本该有的闷响。广场对面的橱窗里，挂钟摆锤仍在左右摇晃，秒针一格格前进，但原本清脆的\"滴答\"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像团揉皱的纸团。
\"试试这个。\"白枳突然拽他袖口，薰衣草围巾在颈间晃出弧度。她竖起食指，另一只手轻轻拍向胸口——很慢，像在敲击某种节奏。周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苏晴：心理学研究生正盯着街角的流浪猫。猫弓起背，尾巴炸成毛球，却没发出任何叫声。但苏晴瞳孔收缩，指尖微颤，显然感知到了猫的威胁情绪。
\"情绪波动还在。\"周觉摸出镜面硬币在指间转动，币边缘的锯齿刮过指尖，触感清晰。他突然抓住沈舟手腕，在对方掌心画圈：三短一长，莫尔斯电码里的\"连接\"。沈舟愣了一瞬，随即点头，转身用食指轻叩秦牧后背：两长两短。游戏玩家立刻会意，对许然比出\"通讯\"手势。
\"我们不靠耳朵活着。\"周觉在记事本写下这句递给林 qian。历史系研究生指尖扫过字迹，抬头时眼底有光。她抓过笔在下方补了句：**靠观察**。
话未出口（本就没有声音），林 qian突然揪住周觉衣角，目光死死钉向广场尽头的巷口。他望过去，喉咙瞬间发紧——七八个身影正贴墙移动，破旧制服洗得泛白，步伐像上了发条的玩偶般机械。等他们走近，周觉赫然发现：这些\"人\"的脸光滑如剥壳鸡蛋，没有眉毛、眼睛、鼻子，甚至连嘴唇的弧度都不存在。
\"仿生人。\"林 qian快速书写，\"但忽略了细节——真人走路会无意识调整重心，他们步幅完全一致。\"笔尖顿了顿，补笔：**像...程序操控的Npc**。
白枳的手指掐进周觉小臂。他低头，看见她另一只手攥紧围巾，指节泛青。这个拥有预知能力的神秘女人，此刻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焦虑。周觉反手扣住她手腕轻捏，目光扫过众人：沈舟已握住扳手，秦牧指节在口袋里敲击（模拟键盘？），许然将记事本折成小块攥在掌心，苏晴把围巾绞成了麻花。
\"后退。\"周觉无声口型，同时举起镜面硬币。硬币在头顶划出银弧，折射光斑扫过最近的\"居民\"。那\"人\"骤然停步，头部机械转向光源——动作僵硬如断线木偶。周觉心底一沉：他们有视觉，却没有痛觉、恐惧，甚至可能没有自我意识。
\"散开。\"他示意沈舟和秦牧左右迂回，自己故意踉跄半步，让硬币\"不慎\"坠落在脚边。最近的\"居民\"立刻加速，手臂僵直伸出——硬币是他们的目标？周觉弯腰去捡，指尖在触到硬币前顿住。\"居民\"的手指擦过他手背，冷得像泡过冰水。刹那间他猛地握紧硬币，将阳光反射向\"人\"的\"脸\"部位置。
光斑让\"居民\"剧烈震颤，蓝紫色电流从皮下窜出，它开始像被扎破的气球般崩解。其他\"居民\"愣了两秒（这两秒足够周觉算出它们的机械反应延迟），随即转向同伴的光斑处。他趁机扣住白枳手腕，无声呐喊：\"跟我来！\"
他们狂奔穿过一条又一条寂静街道，直到广场中央的雕塑闯入视野——那是座青铜女人像，手中托着没有指针的钟。而雕塑脚下，站着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罗桑。
系统代理人格唇角挂着笑，却没发出任何声响。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勾了勾，示意周觉上前。周觉立定不动，紧盯着对方开合的嘴唇。罗桑在说什么？他眯眼试图读唇语——**你以为自己赢了？**
周觉没动。他盯着罗桑的喉结，看对方重复口型，忽然勾起嘴角。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枪\"形，抵住自己太阳穴，再缓缓转向罗桑——口型清晰：**你输了**。
罗桑的笑僵了一瞬。他突然抬手，先指向自己耳朵，再指向天空。周觉仰头——铅灰色云层剧烈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揉成漩涡。云层深处有幽蓝光芒明灭，仿佛某种屏障正在被撕裂。
\"走！\"周觉用力挥手，拽住最近的苏晴往巷口跑。身后传来细碎响动——不是声音，而是某种震动顺着脚踝从地面窜上来。他回头，看见罗桑的身影开始透明化，云层里的蓝光越发明亮，像是要在整个镜像世界撕出个窟窿。
白枳突然抓住他手臂，在掌心写字：**刚才...云里的光**。字迹仓促得潦草，**和镜像崩解时的光一样**。
周觉心脏猛地加速。他摸出镜面硬币，发现币面不知何时裂开细纹，从裂缝渗出的光，竟与云层里的幽蓝分毫不差。
身后传来更剧烈的震动。这次他清晰感知到——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透过脚下的青石板，透过骨骼，透过每一根绷紧的神经。有什么正在逼近，带着破茧般的撕裂感，即将让这个沉默的世界重新充满......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