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流倒卷的冲击力还在太阳穴里嗡嗡作响，周觉撑着地面坐起来时，掌心被什么硌得生疼。
他低头，看见那片日历碎片正嵌在指缝间，纹路里的幽光像活物般蠕动，竟比在时间囚笼里更亮了几分。
\"周觉？\"林浅的手搭上来，带着体温的力道把他拽得直起腰。
她发梢沾着未完全消散的数据流残片，像撒了把碎星子，\"系统提示说通关了，但这里......\"
纯白空间的机械音刚落，沈舟的工具箱突然发出轻响。
机械工程师蹲下身，从工具箱夹层里摸出片银色碎片——和周觉掌心的日历碎片严丝合缝，拼接成半枚残缺的钥匙形状。
\"上一轮副本结束时，系统补偿的三次复活机会，可能触发了空间残留数据。\"周觉把碎片塞进贴身口袋，指尖隔着布料压了压，\"老魔术师说过，魔术的秘密藏在观众看不见的褶皱里。
这碎片，或许就是元界的褶皱。\"
\"褶皱？\"沈舟转动着银色碎片，金属表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时间囚笼的核心被破坏后，数据反噬时我感觉有东西钻进工具箱。
现在看来......\"
话音未落，空间尽头的黑色传送门突然泛起涟漪。
门扉上的金漆\"记忆深渊\"四个字渗出暗红，像被血水泡过的墨迹。
林浅的泡泡糖纸从她口袋里飘出来，绕着传送门转了两圈，\"啪\"地粘在门中央——和时间囚笼里贴主控球体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是线索共鸣。\"周觉盯着那片糖纸，喉结动了动。
老魔术师教他的\"隐藏\"原则在脑海里炸响：最显眼的提示，往往藏着最致命的陷阱。
传送门开启的瞬间，众人被吸进一片昏黄。
周觉踉跄着站稳，鼻尖先触到潮湿的石墙味。
抬眼时，视野里的走廊正在扭曲——左边的墙壁本该是米白色，此刻却变成深棕木纹；脚底下的地砖明明刚踩上去是大理石，再挪一步就成了褪色的红地毯。
天花板更离谱，前一秒还悬着水晶灯，下一秒就变成了爬满藤蔓的穹顶。
\"这是......\"林浅伸手摸向最近的墙壁，指尖刚碰到墙面，整面墙突然向后退了三米，\"空间在模仿我们的观察？\"
\"机械结构不可能这么灵活。\"沈舟蹲下身，用工具刀撬起一块\"地砖\"——刀刃刚切入，那地砖就软成了橡胶，\"像是某种......神经反馈系统。
我们的动作，在刺激空间变形。\"
话音未落，沈舟的手鬼使神差地按向墙角一道半开的木门。
作为机械工程师，他对不规则结构有种本能的探究欲——这扇门的门缝比其他地方宽两毫米，合页上的锈迹呈逆时针螺旋，显然是被刻意设计的。
\"别——\"周觉的提醒卡在喉咙里。
门被推开的瞬间，林浅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坍陷。
周觉看见碎石像慢镜头般坠落，砸穿她的左肩，血花在空气中绽开的模样，和上一轮时间囚笼里她被时间乱流撕碎时一模一样。
\"小林！\"沈舟扑过去时，林浅已经倒在地上。
她的瞳孔失去焦距，左肩的伤口翻卷着露出白骨，血滴在\"红地毯\"上晕开，却在落地前突然凝固成黑色的油点。
周觉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蹲下来，指尖颤抖着探向林浅颈侧——没有脉搏。
可下一秒，林浅的睫毛猛地颤动，她\"咳\"地吐出一口黑血，左肩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完好如初的皮肤甚至比原来更白。
\"刚才......我看见自己的内脏了。\"林浅撑起身子，声音发颤，\"在碎石砸下来的前一秒，我想起高中时摔下楼梯的感觉。
可现在......\"她攥住周觉的手腕，\"疼是真的，死亡的恐惧也是真的，但它被......被撤销了？\"
周觉盯着地面那滩未干的黑油。
油滴里映出他紧绷的脸，像被揉皱的锡纸。\"不是复活。\"他声音发哑，\"是因果链被改写了。
就像有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把'林浅死亡'这个结果，从因果关系里抽走了。\"
\"你们以为自己在选择？\"
温柔却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脑海里炸开。
周觉抬头，看见前方十米处不知何时站着个穿黑袍的女人。
她的脸藏在兜帽阴影里，只露出苍白的下巴，\"不过是被命运推着走罢了。\"
\"你是谁？\"沈舟挡在林浅身前，工具箱在掌心捏得咔咔响。
\"因果织者，瑟琳。\"女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瞳孔里流转着无数交缠的金线，\"这里是因果迷宫，每一次选择都会编织新的因果线。
而你们，正在我的织机上跳舞。\"
白芷突然捂住眼睛。
她眼尾的预知光这一次不是幽蓝，而是像被火烤过的暗红，\"我......我看不见了。\"她踉跄两步，扶住墙，\"每次想看下一步，画面就变成碎片。
前一秒是周觉摔下悬崖，后一秒是沈舟被门夹断手，再下一秒......\"她突然抬头，\"再下一秒，是我自己掐住林浅的脖子。\"
林浅的呼吸猛地一滞。
周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碎片。
老魔术师说过，当观众开始质疑魔术的真实性，魔术师要做的不是解释，而是引导他们看向更离奇的表演。
现在，或许该反过来——作为被\"表演\"的观众，他们需要主动成为引导者。
\"第一个任务。\"瑟琳的声音像冰锥敲在玻璃上，\"三人中必须有一人'先死'，否则全部清除。\"
林浅的脸瞬间煞白。沈舟的指节捏得泛青，\"凭什么？\"
\"规则由因果决定。\"瑟琳抬手指向走廊尽头，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三个分岔口，\"选左边，沈舟先死；选中间，林浅先死；选右边，白芷先死。\"
周觉突然笑了。
他想起老魔术师教他变硬币戏法时说的话：\"当观众以为只有三个选项，其实第四个选项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我们不选。\"他向前走了两步，和瑟琳隔着两米对峙，\"或者说，我们选三个。\"
\"什么？\"林浅抬头看他，眼里有疑惑，也有信任。
\"沈舟去左边，林浅去中间，白芷去右边。\"周觉快速说，\"同时行动，记录每个分岔口触发的'死亡'状态。\"
沈舟立刻点头，他的机械脑最擅长执行多线程任务。
林浅攥了攥衣角，咬着唇走向中间。
白芷犹豫了两秒，摸出随身带的银饰——那是她奶奶给的护身符，攥得指节发白。
三个人同时踏入分岔口的瞬间，周觉看见：
左边的沈舟被天花板上的铁钩刺穿胸口，血还没流到地面就消失；
中间的林浅被突然出现的毒蛇咬住脖子，毒液在她血管里蔓延半秒后倒流回蛇嘴；
右边的白芷被地板下伸出的手拖入黑暗，下一秒又被抛回原地，头发乱成鸟窝。
\"全部触发了'死亡'，但全部被撤销。\"周觉盯着三人逐渐恢复的脸色，\"系统判定的不是'实际死亡'，而是'是否接受牺牲'。\"他转向瑟琳，\"主动踏入死亡选项的人，系统认为因果链完成，所以不会真的杀死我们。\"
瑟琳的灰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
她指尖轻弹，三个分岔口同时消失，走廊重新扭曲成单一通道。
\"有趣的观察。\"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丝波动，\"但因果的织机不会因为一只蚂蚁的挣扎就停止。\"
话音未落，走廊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一面巨大的石墙缓缓升起，露出后面黑黢黢的通道。
石墙表面刻着一行字，在幽光中泛着冷意：\"你所见的选择，只是命运为你铺好的路。\"
周觉摸了摸口袋里的碎片。
老魔术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真正的魔术，是让观众以为自己在选择，而实际上......\"
他抬头看向石墙后的黑暗，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这次，该轮到他们当魔术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