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褪去的瞬间，周觉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本能地去摸胸前的怀表，金属外壳还带着方才强光留下的余温，裂痕里渗出的银光已经敛去，却在掌心烙下一片麻痒——和现实中幻戏斋那面神秘镜墙碎裂时的触感，分毫不差。
\"咳......\"林浅的轻咳撞碎了短暂的静默。
周觉转头，看见她正弯腰捡起烧剩半页的笔记本，发梢沾着星屑状的数据流，指尖被纸灰染成浅金色。
沈舟的机械眼闪了两下红光，重新亮起时，他抬起机械臂指向正前方：\"看那里。\"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臂望过去。
那是个由无数光点串成的球体，大得像座悬浮的天文台，表面流动着蜂窝状的逻辑节点，每道纹路都在吞吐银蓝相间的数据流。
节点与节点间偶尔迸出细碎的火花，像极了周觉在魔术道具里见过的老式继电器——只不过这里的\"电流\"，是元界最原始的规则代码。
\"逻辑震源点。\"周觉喉咙发紧。
他想起之前在副本里收集的三百七十二条系统判定记录，那些被他用魔术纸带分门别类贴满临时空间的碎片，此刻在脑海里拼成一张网，精准地罩住了这个球体，\"它吞掉悖论，吐出新的规则；吸收漏洞，生成更严密的闭环。
这里是系统的心脏，也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它的软肋。\"
\"蝼蚁也配谈软肋？\"
金属摩擦声从头顶劈落。
周觉抬头，看见赫拉的机械骨架正从数据流里爬出来，胸腔部位的核心晶元裂成蛛网，每移动一步都有星屑簌簌坠落。
她的声音不再是公式化的冷静，带着被撕裂的尖锐：\"你们破坏了逻辑树，撼动了命题层，可这里是元界最原始的规则基石——\"她伸出机械臂，指尖迸发的蓝光凝成锁链，\"给我跪下！\"
第一根锁链缠上林浅的脚踝时，周觉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锁链不是实体，更像某种规则具现，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林浅的动作明显迟滞了半拍，像是被按了慢放键的录像带。
沈舟的机械臂刚要抬，腕关节突然卡住，齿轮摩擦声里溢出青烟：\"逻辑锁......在篡改运动规则。\"
白芷突然抓住周觉的手腕。
她的掌心滚烫，额头沁着冷汗，预知能力发动时特有的白雾正从她瞳孔里渗出来：\"我看见......锁链的源头在球体核心。
要破它，得让系统自己否定自己。\"
周觉的手指在裤袋里无意识地摩挲——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从前老魔术师教他变硬币戏法，总说\"手指要记住观众的呼吸频率\"。
此刻他的指尖触到的不是硬币，而是半张从现实世界带来的日历碎片，边缘还留着被火烤过的焦痕。
\"如果逻辑闭环不存在，我是否还在这里？\"
话出口的瞬间，周觉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
这是他在逻辑树崩塌时就想好的命题——当系统执着于验证\"闭环存在\"的绝对性时，这个自指性问题会像根楔子，楔进它最引以为傲的理性里。
球体表面的节点突然疯狂闪烁。
原本规律吞吐的数据流乱成漩涡，有的节点开始重复播放\"存在\"，有的则跳出\"不存在\"的判定，像两个吵架的孩童在抢同一块糖。
赫拉的机械骨架剧烈震颤，胸腔的晶元迸出刺目的白光：\"停止！
这是......这是......\"
\"悖论递归。\"沈舟的机械眼突然恢复清明，他盯着球体上不断增殖的矛盾符号，声音里带着工程师特有的兴奋，\"系统在验证命题时，必须先确认'闭环存在'的前提；可如果闭环不存在，验证行为本身就失去了意义——它在自己抽自己的梯子！\"
林浅突然笑了。
她扯断缠在脚踝上的锁链，纸页残片从指缝间飘落：\"就像老教授说的，所有绝对的规则，最后都会死在'自己'手里。\"她弯腰捡起那半页被烧过的系统规则，\"看，它连'所有命题必须可被验证'都护不住了。\"
周觉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球体上。
那些节点已经从蓝银相间变成血红色，每道裂痕里都涌出黑色的乱码，像腐烂的伤口在流脓。
他转头看向白芷，后者正闭着眼睛调整呼吸，白雾从她的发间、指缝溢出，与空中的逻辑震荡形成某种诡异的共鸣。
\"现在。\"周觉轻声说。
白芷的眼睛突然睁开。
她瞳孔里的白雾凝结成一道光刃，直刺向球体核心。
与此同时，空中的逻辑震荡波仿佛找到了导体，顺着光刃的轨迹疯狂汇聚。
周觉感觉耳膜要被震破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赫拉的机械骨架碎成星屑，逻辑节点的光流被撕成碎片，连空气都在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尖啸。
\"轰——\"
球体炸开的瞬间，周觉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
他眯起眼，看见无数光点像逆着河流的鱼群，争先恐后地钻进虚空里。
最后消散的是赫拉的核心晶元，那枚碎成八瓣的蓝色晶体在空中悬了片刻，突然发出赫拉的声音，带着几分人类的悲怆：\"你以为打破的是闭环......其实是......\"
话音戛然而止。
黑暗来得毫无征兆。
周觉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过渡缓冲层里。
这里的空间像被揉皱的锡纸，泛着冷白的光。
洛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难得带了几分沙哑：\"恭喜通关'逻辑闭环'副本......获得线索：'逻辑非自然律，而是元界之锁'。\"
林浅瘫坐在地上，把烧剩的笔记本抱在怀里。
沈舟的机械臂还冒着烟，却笑着冲周觉比了个\"oK\"的手势。
白芷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如纸，看见周觉望过来，勉强扯出个笑容：\"这次......震荡波比预知的......更猛。\"
周觉没说话。
他摸出怀里的日历碎片，在缓冲层的冷光下，碎片边缘的焦痕里竟渗出几缕银光——和之前怀表裂痕里的光，和现实中镜墙碎裂时的光，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副本里赫拉说的最后半句话，想起现实中莫名消失的魔术道具，想起在街头遇到的那个长得像副本Npc的陌生人。
\"元界不是游戏。\"他低声说，声音在缓冲层里激起细微的回响，\"是牢笼。\"
洛渊的声音突然沉默了。
周觉低头看着日历碎片上模糊的日期，2023年3月17日——那是他被吸入元界的日子。
碎片背面，不知何时多出一行淡金色的小字：\"时间、因果、道具、空间、逻辑......五重封印。\"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逻辑\"两个字，那里的字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过渡缓冲层的光突然暗了暗。
周觉抬头，看见半空中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小字，和副本结束时那行疯狂增殖的字如出一辙：\"异常源扩散：周觉。\"
这一次，小字没有消失。
它就悬在那里，像道刻在虚空中的诅咒，又像......某种期待。
周觉把日历碎片小心收进怀表夹层。
金属外壳闭合的瞬间，他听见极轻的\"咔嗒\"声——像是某种锁，被轻轻打开了。